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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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伸手摸了摸肚子,只摸到了瘪瘪平平的小腹,慌乱地坐起身,没注意到手上扎着的吊针,扯掉了点点血迹。

“嘶——”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阿念,你终于醒了!快躺下!”门口茶水间打完水的程砚欣喜若狂朝我大喊,手中没有盖紧的热水壶盖不慎掉落,冒着热气的热水迅速地把他手上烫出了红印,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径直朝我飞奔而来。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阿念,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他紧紧地抱住我,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满眼充满希冀地抓住他的胳膊,“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他沉默,没有说话,躲避着我的眼神,“......你失血过多,太过于虚弱,没有力气生产,孩子产道窒息,生下来就没有呼吸了。”

“......放我走。”

“不过就是个受精卵,我们有以后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好吗?阿念,看到你没有血色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我的心都要痛死了,我才发现我爱的是你,我们以后孕育自己的新生命。”听到我的话,程砚慌了,上前一步想要拥我入怀。

“受精卵?那是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妹妹林绾知道我怀孕了,她第一反应是要医生趁着试管移植把我的孩子打掉,就为了给你们的孩子腾位置!”我打开他的手,挣脱着歇斯底里地冲他喊道。

“不......不会的,绾绾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程砚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林绾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小时候被抢走糖果只会哭红鼻子的小女孩。

“程砚,你知道我有多期待那个孩子吗!他已经成形了!就差那么一步,一步就可以见到这个世界,马上春天的鸟语花香,他本来是有权利见到这一切的!”

“可是你为了那个女人!剥夺了一个新生命生的权利!”

“所以程砚,你杀死的,是我们的孩子。”我恨恨地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程砚怔住了,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一连半个月里,程砚都对我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我,我看着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看着他为了我日渐消瘦,心中竟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波动,自那天以后,我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阿念,你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依旧盯着窗外,眼神空洞。

他失望地转身,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程医生!你快去看看,林小姐要跳楼!”

“她说你再不去看她,她就要一死了之。”

程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阿念,我去去就来,绾绾毕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妹妹。”

我别过头去,没有说话,侧耳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我立马掀开被子,下床套衣服穿鞋,一气呵成。

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返了回来,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那张印着“沈宴臣”的黑金卡片。

06

时隔多年,重新回到赛马场,那种熟悉青草地混合着皮革的辛辣气息,这种感觉令我胸腔的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脏,久违的开始剧烈地跳动,这种感觉让我通体舒畅。

那张黑金卡片就像是通行证,让我在这里畅通无阻。

环顾四周,我不禁感叹,豪门的私人马场就是不一样,连马鞍都是用上等的材料。

“小心——”

伴随着远处马场经理的一声惊呼,突然一抹火红的骏马挣脱了束缚迎面朝我疾驰而来。

我反应极快地往外侧一个闪身,躲过了这匹脱缰野马的正面袭击,顺手牢牢握住缰绳,左手拽着缰绳在手臂上绕了三圈,右手猛地揪住这匹红马的笼头,整个人悬空侧挂在马背身上,双腿紧夹马腹,驾驭着这匹烈马腾空越过一米高的木栅栏。

“好!”当马蹄重重地落回地面,我听到一旁响起拍手叫好的磁性男声。

我行云流水般翻身下马,顺手把缰绳抛给驯马工,转头目光和马背上那个男人对视。

一阵滚烫的风传来,几步外,一匹黑色的骏马漫步踱过来,嘶吼一声打了个转,黑马悬着白色的颈圈,配着银色马鞍,马上那人高大伟岸,看着我的目光炙热,难掩激动。

“池小姐不愧是顶级赛马师,这匹马我从阿拉伯带回来之后一直水土不服,没想到被你驯服了。”

夕阳把远处的云层烧成金色,男人翻身下马,逆光而来,我看不清他的脸,也分辨不出长相,但他那副上位者气宇不凡的样子,想来就是沈家继承人沈宴臣没错了。

“我的技术在沈先生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我态度尊敬,没办法,想要在老板手下讨口饭吃,还是要有拍马屁的自我修养的。

“你认得出我?”沈佳那小孩不是说这女人脸盲吗,他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认不出,但沈先生身上昂贵的松木清香,不是一般人家能熏得起的。”

听到我的话,沈宴臣颇有兴致地勾起嘴角,冲我绅士地伸出一只手,“阿拉伯马最适合双人骑乘,试一下?”

我没有推脱,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是惊讶于我的洒脱,掌心触碰的一瞬间我明显感到他愣了愣,随即用力拉着我翻身坐到了我的身后。

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紧贴着我腰间的衬衣,我的脸微微发烫,阿拉伯马每踏一步,我的后背就会隔着衬衫的布料在他的胸口狠狠撞击一下。

“抓紧。”沈宴臣的气息在我耳边轻吐,他的声音伴随着马匹的嘶吼,被他弄得心痒,我故意松开缰绳向后仰倒。

沈宴臣下意识地握紧了,我计谋得逞地回头坏笑,“顾先生这是怕我摔着你?”

猝不及防地,马匹开始加速,我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喉结,感觉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紧接着湿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脖颈处。

07

在洗浴室沐浴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还在不断闪现刚才在马上暧昧的氛围,我用水拍打着还在发红发烫着的脸,逼着自己清醒一点。

围上浴巾,我正发愁着刚才衬衣都汗湿透了没有带换洗的衣物怎么办,抬头突然看到有个身着浴袍的男人正直愣愣地坐在换衣室的凳子上,他好以整暇地环抱着胸口,上下打量着我,开口道,“你长得跟你母亲一样美丽。”

“......啊——流氓!”大脑一阵宕机,我立马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侧身朝他一个飞踢,却被抓住了脚踝,动弹不得。

“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池小姐。”声音有点熟悉,我仔细地嗅了嗅,男人应该是刚沐浴过,身上是好闻的沐浴露清香,但依稀能闻得到一股松木香调。

把我拉紧到他的怀里,他用强劲有力的臂弯紧紧地箍住我,温热地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垂,“看来池小姐还不够熟悉我的气味,需要我帮你加深一下记忆吗?”

他半倚着衣柜,眼眸低垂着,细密的睫毛覆盖其上,驯马场换衣室的灯光昏暗,狭隘的空间让男人的压迫感太强,过近的距离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暧昧。

也许是受到了气氛的蛊惑,我鬼迷心窍地扬起额头,在他凸起的喉结处轻轻蹭了两下,再次与他的眼神撞上的时候,我动作一滞,被他眼底深不可见底的炽热吓到,我猛然后退一步,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逃似的想要闪进浴室。

我的手刚碰到玻璃门,他紧跟着进来,用力地把我摁在了浴室的瓷砖墙上,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狂野的吻雨点般落了下来。

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气氛,止住了快要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沈宴臣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我。

“穿上衣服,我带你去见沈老头。”他的声音带着性感的嘶哑。

“见谁?”我没听清。

“我继父,你亲爸。”

坐车一直到沈家别墅,我的脑袋一直都是晕晕的,亲爸?这个词汇对我来说太过于陌生了。

书房里,一个模样威严的长者正伏案批阅着文件,见我推门进来,他明显地愣了良久,盯着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眼泪,似乎是在通过我看什么人。

“......你叫池念?”他询问我,语气之中带着,“果然,她还是怨我的,没有让你随了我的姓氏。”

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她在地下夜店当舞女那么多年,始终都没有再婚,也许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日思夜想期盼着等待的。

有很多问题我想开口问,但还是没有问出口,也许像他们这种阶层的人也许总有种种原因根本就是我无法理解的吧。

“我说沈老头,我带他过来,不是让你认女儿的。”沈宴臣点燃一根细烟,不解风情地开口,打破房间内父女情深的气氛,“我要娶她。”

“什么?”我跟沈伯异口同声。

“很难以接受吗?”见我反应这么大,他饶有兴致地吐了口烟圈,转头对同样震惊的沈伯说道,“你刚跟我妈办了婚礼,不是正好亲上加亲?”

“你们今天才刚第一次见面。”沈伯皱了皱眉,似乎是不太能接受自己还没有认回来的亲女儿就要被拐走,即使这个臭小子是自己的继子。

“你怎么知道是第一次见面?”他姿态散漫地靠在墙边,调整了一个姿势,继续说,“十年前大学的时候我就看上池念了,只不过那时候出国走得太匆忙。”

说罢,他转头看向我,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语气戏谑。

“你来选,做他的女儿?还是做我的女人。”

08

再一次见到那对狗男女,是在赛马场的观众席。

程砚欣喜万分地冲破层层人群奔向我,我只觉得恶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程砚惊讶于重逢的场景,但他却不可否认,看到那抹身影身着束腰自信在马场驰骋,那挥洒汗水的英姿飒爽让他的心脏止不住的为之疯狂心动。

“阿念,你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了吗?”

看到他身后观赛席里的女人生气地扭曲着一张脸,我了然的笑了笑,“前夫哥,这么好的闲情雅致,带着妹妹来看赛马啊。”

他脸色难看地变了变,拉住我的胳膊着急解释,“阿念,你别误会,绾绾......她生日,说好不容易搞到的赛马场票让我来陪她看,你别多想,我心里真的只有你......”

我嫌恶地拍掉他的手,“有空在这里闲扯,不如赶紧回去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不要耽误我结婚。”

“你这么快就要结婚?”程砚的眼底突然充满着悲伤。

“怎么,很稀奇吗?不就是一个男人,没了就换,不是很简单?”我学着他当初的话。

趁他被我噎住,我潇洒地转身离去。

回到休息室,我从酒柜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刚惬意地喝了一口,就被两个不速之客扰了雅兴。

“阿念!”程砚锲而不舍地追过来,想要拉住我的手,“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绾绾她也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躲过他的手,看林绾绾在他身后那个恨恨的眼神,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求我原谅你?”我转身坐在了沈宴臣刚从国外运来的真皮座椅上,翘起二郎腿,下巴朝着地上摆着的一瓶烈酒扬了扬,“喝完它。”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程砚的身体微微僵住,我知道作为医生,因为每天不定时会有手术,他从来都滴酒不沾,而且他酒精过敏。

不过令我诧异得是,程砚居然二话不说拿起酒瓶就直接往嘴里灌,看到他被呛的脸和脖子涨得通红,我讶异得挑了挑眉,还未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就被林绾绾抢了先。

“池念!你疯了!砚哥哥他酒精过敏!你以为你是谁啊?在赛马场当了个弼马温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妇!克夫精!就是因为你,砚哥哥连工作都没了!”

林绾绾似乎是隐忍了很久,直接从程砚的身后跳了出来跑到我跟前,指着鼻子骂我,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程砚光顾着找我了,肯定也没有给她什么好态度,她的这股子怨气算是憋很久了。

“谁在说我的未婚妻没人要?”门口,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

“抓住她。”沈宴臣扬了扬手,从身后闪身走出来了几个带着墨镜的黑衣保镖紧紧地压住她的两边胳膊,“林女士,这里不欢迎你,清江医院的护士怎么敢到我这里辱骂我的未婚妻?徐助,打电话跟院长说,如果再让我看到这种素质,那批新的医疗器械我就撤资了。”

林绾绾一直到被拖出去都震惊得瞪大双眼没再敢说出一句话,她怎么也想不到,前一段时间还在对她低三下四的女人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京圈大佬的未婚妻。

09

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呕吐的程砚,我始终没有说话。

沈宴臣命人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程砚送去医院的时候,我已经闷闷地喝了两杯红酒。

“怎么,不忍心了?”感受到身后男人温暖的胸膛,他的体温还是那么的炽热,只不过这次的语气之中却带上了一丝酸酸的醋意。

“你吃醋?”我慵懒地转身,半躺在他的怀里,轻挑起他的下巴,调侃道。

他没有说话,把我紧紧地拥入怀抱,低头在我的脖颈处蹭了蹭,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金毛,“念念,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答应嫁给我。”

他这样的表现让我突然想起,那晚他耍帅失败的那副沮丧样子。

——“你来选,做他的女儿?还是做我的女人。”

“谁规定的必须选一个?”我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出去,透过余光看到他没抽完的烟头掉在地上,呆呆愣在原地的样子,忍俊不禁。

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开口问道,“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没想到会这么问,他抬起头来看我。

“算上程砚,我结过四次婚,他们都说我克夫,你不害怕?”拢了拢他额间的碎发,继续问。

“胡说八道,自己时运不济倒要怪到女人头上?我不怕,念念,你嫁我,我八字硬。”沈宴臣不屑地皱了皱鼻子,一本正经地说着。

我望向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突然笑了起来,“好,我嫁给你。”

婚宴这天,沈宴臣请来了全京城的权贵为我办了草坪婚礼,用他的话来说,我结婚这么多次婚,他一定要让我拥有这辈子最难忘的婚礼。

好不容易同沈宴臣敬完了酒,我把他推到一边应付别的宾客,自己暗自叹了口气,躲到一边想要把高跟鞋脱下来歇息一会,却被一股很大的力气猝不及防地撞倒在地。

“池念!你怎么不去死!砚哥哥也不要我了,我的工作也没有了,凭什么你还能嫁入豪门!都是你害的!你这个贱女人!”失控的林绾绾尖叫着拿着一瓶浓硫酸向着我的方向扑来。

余光之中,我看到沈宴臣慌乱地往我这边跑,但是来不及了,他的距离太远。

“啊——”

预想之中的灼热没有落到身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把我扑倒在地上。

我挣扎着起身,看到面色苍白的程砚扑在我的身上紧紧地护住我,他的后背已经被高强度的浓硫酸烧的血肉模糊。

林绾绾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副局面,她尖叫着把手中的玻璃瓶摔碎到地面上,双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地笑着哭着。

反应过来的安保立马行动,把林绾绾控制了起来。

“......念念,你没事就好...”我麻木地站起身来,看着程砚趴在地上边说边吐着血,震惊到说不出话。

沈宴臣惊魂未定地把我拥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背安慰我,我抱住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后来,我听说林绾绾因为故意伤人被逮捕入狱,又因为半疯半傻被注射镇定剂送进了疯人院。

而程砚,本来他那次喝酒胃出血进了ICU身体还没有好清,但听说我要结婚,他硬是强撑着想来见我最后一面,结果又被自己的好妹妹误伤。

从浴缸里泡完澡出来的时候,沈宴臣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了,见我上床,他温柔地挪过来抱住我,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松木香,我安稳地入睡,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