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坐在绣楼里，听着外头喧闹的锣鼓声渐渐远去。

今日是新科状元游街的日子，

父亲一早就派人去守着，说是要给我寻个如意郎君。

我倚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株开得正好的海棠，心里却提不起半分兴致。

"小姐，老爷回来了！"

丫鬟小翠急匆匆地跑进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我放下手中的绣绷，就听见外头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

"阿芙，快出来！为父给你寻了个好夫婿！"

我整了整衣衫，缓步走出绣楼。

父亲站在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

那人身姿挺拔，面容清俊，一双眼睛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这是新科状元顾景行。"父亲笑着介绍，

"顾状元才学出众，品貌俱佳，为父已经替你定下这门亲事了。"

我低下头，余光却瞥见顾景行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灼热得让我心慌，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2.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这些日子，顾景行时常来府上拜访。

每次他来，都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我。

有时是一支做工精巧的玉簪，有时是一本难得的古籍。

他待我极好，说话总是温声细语，连父亲都说他是个难得的佳婿。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每次他靠近时，我都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那香气不似寻常的熏香，倒像是.……像是山间野花的味道。

而且他的体温似乎比常人要低一些，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他的手也是冰凉的。

大婚那日，我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新房里等他。

他推门进来时，我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掀开盖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然后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阿芙，你真美。"

那一夜，他极尽温柔。

可就在情动之时，我忽然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缠上了我的腰。

3.

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去上朝了。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昨夜的情形，总觉得那触感真实得不像幻觉。

这样的日子过了月余，我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

每逢月圆之夜，他都会说要去书房处理公务，整夜不归。

有一次我实在好奇，便偷偷跟了过去。

可还没走到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的低吼。

我吓得转身就跑，却撞上了端着茶水的丫鬟小翠。

"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小翠扶住我，关切地问。

我强装镇定："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小翠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书房的方向，欲言又止。

4.

第二天，我决定去城外的寺庙上香。

马车刚停在寺门前，就有一个和尚拦住了我的去路。

"施主请留步。"那和尚年约四十，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贫僧观施主身上有妖气缠绕，近日可曾遇到什么怪事？"

我心头一跳，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异状，

却又不敢轻易相信一个陌生和尚的话。

"大师说笑了，我一个深闺妇人，能遇到什么怪事？"

和尚却不肯让开：

"施主，贫僧法号慧觉，在这寺中修行二十余载，从未看错过。

施主身上这股妖气非同小可，若不及时化解，恐有性命之忧。"

我被他严肃的语气吓到，正犹豫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顾景行的声音。

"阿芙，你怎么在这儿？"

我转身，看见顾景行正朝这边走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衬得整个人愈发清俊。

可不知为何，在阳光下，我竟觉得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我.……我来上香。"我下意识后退一步，离那和尚远了些。

顾景行走到我身边，目光冷冷地扫过慧觉和尚：

"这位大师，内子胆小，还请不要吓唬她。"

慧觉和尚却不为所动，反而上前一步：

"这位施主，贫僧观你身上妖气更重，怕是……"

"够了！"顾景行突然厉声喝道，

"佛门清净之地，大师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他说完，拉着我转身就走。

我被他拽得踉跄，回头望去，

却见慧觉和尚站在原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5.

回府的路上，顾景行一直沉默不语。

我偷偷打量他的侧脸，

发现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夫君，你没事吧？"我试探着问。

他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可我知道他在说谎。

昨夜他又去了书房，我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还有……还有像是野兽撕咬猎物的声音。

回到府中，顾景行说要去书房处理公务。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慧觉和尚的话，心中愈发不安。

6.

入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忽然，一阵冷风从窗外吹来，

我起身去关窗，却看见一道黑影从书房的方向闪过。

那黑影速度极快，几乎是一闪而逝。

可我还是看清了，那似乎是一条.……尾巴？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手心沁出冷汗。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顾景行走了进来。

"怎么还没睡？"他轻声问，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我.……我有些睡不着。"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我的脸颊。

他的手指冰凉，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别怕，"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有我在。"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

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又飘了过来，这次我闻得更清楚了，

那确实是山间野花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7.

第二天一早，我借口要去买胭脂，独自出了府。

我直奔城外的寺庙，找到了慧觉和尚。

"大师，"我急切地说，"请您告诉我，我夫君他……"

慧觉和尚叹了口气："施主终于想明白了？"

我点点头，将这段时间的种种异状都告诉了他。

慧觉和尚听完，神色凝重：

"若贫僧所料不差，你夫君恐怕是……狐妖。"

我如遭雷击，虽然早有猜测，

可亲耳听到这个答案，还是让我浑身发冷。

"不过，"慧觉和尚话锋一转，

"这狐妖似乎并无害你之心。

相反，他一直在用自己的修为护着你。"

"护着我？"我愣住了。

"施主可知道，你身上有一股极重的阴气？"慧觉和尚解释道，

"这股阴气若是放任不管，不出三年，你就会.……"

他没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

"所以，我夫君他……"

"他在用自己的修为为你续命。"慧觉和尚说，

"每次月圆之夜，他都要现出原形，吸收月华来维持修为。

那日你在书房外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他在修炼。"

我回想起这些日子顾景行的种种异常，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总是苍白的脸色，冰凉的体温，还有那些月圆之夜的"公务"……

"可是，"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慧觉和尚笑了："这就要问施主自己了。

人与妖之间，也是有真情的。"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顾景行温柔的眼神，

还有他每次靠近时，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大师，"我深吸一口气，"我该怎么做？"

慧觉和尚从袖中取出一枚护身符：

"这枚符咒可以保护你不受妖气侵蚀。至于其他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就要看施主自己的选择了。"

我接过护身符，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