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拾一并不知道毕日乌斯给他贴上了"军方"的标签,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这个物质世界崩塌后的废墟里,道德早已成了奢侈品。人性如同荒野上的枯草,有的倔强生长,更多的则无声腐烂。幸存者们不过是浮萍,在腐尸横行的废土上漂泊,随时可能被吞噬。曾经的都市、村落,如今只剩下死亡的回响。
他站在高处的风化岩上,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建筑轮廓。那里曾经是一座小镇,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风卷着沙尘从废墟间穿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逝去的文明。白拾一的黑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衣摆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发黑,有些还很新鲜。
刚刚那支队伍,不过是无数挣扎求生的幸存者之一。他们与难民唯一的区别,是身上那股特殊的"味道"——铁锈混合木屑的腐朽气息。白拾一清楚地记得,三年前在东部废墟遇到的第一批腐尸身上,就散发着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当时他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到亲眼目睹那些被感染的幸存者在三天内完成可怕的转变。
白拾一轻轻抽动鼻翼,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他的嗅觉比常人敏锐得多,像荒野上的野兽,总能捕捉到最细微的死亡气息。这种能力是在大灾变后逐渐显现的,就像他身体里正在苏醒的其他"天赋"一样。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拾一眯起眼睛,站在了狼王的尸体前。这头巨狼足有两米多长,灰白的毛发上沾满了血迹。它的死状很安详——一颗子弹精准地穿过右眼,直接摧毁了大脑。这是白拾一惯用的手法,干净利落,不会破坏猎物的价值。
军刀出鞘时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刀刃如切薄纸般划开狼王的后颈,从颈椎一路剖到尾椎。解剖的过程近乎仪式般精准,每一刀都避开重要的血管和器官。双手一扯,整张狼皮被完整剥离,露出肌肉虬结的躯体。
白拾一的目光变得专注而冰冷,一寸寸审视着这具异变的躯体。这头狼王与他过去见过的任何狼都不同——它的头骨形状明显改变,颅腔扩大了近一倍;脊椎更加直立,后肢肌肉异常发达;前爪虽然退化,但掌骨结构显示出惊人的灵活性。
"脑容量扩大一倍......后肢肌纤维强化近四分之一......前爪退化......"他低声呢喃,眉头微皱。三个月前的那头狼王,体型还不到这只的三分之二。这种进化速度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沉默片刻,白拾一做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举动。
他俯身,在狼王脖颈划开十字伤口。鲜血立即汩汩涌出,在沙地上形成一汪小小的血泊。这血的颜色比普通狼血更深,几乎呈暗红色,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血腥味中混杂着某种奇特的气息,像是电流混合着金属的味道。这种气味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开始躁动,喉咙不自觉地发紧。十年了,这种渴望从未减弱,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
当第一滴血触碰嘴唇时,白拾一的身体猛地绷紧。温热的液体滑入口中,瞬间化作一股滚烫的能量洪流。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视野中的一切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能看到百米外沙粒的颤动,能听见地下虫豸爬行的窸窣声,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每一个带电粒子的运动。
"唔......"白拾一闷哼一声,双手不自觉地抓紧地面。指甲深深陷入沙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血液中的能量像无数细小的电弧,在他的血管中奔流穿梭。肌肉纤维开始重组,骨骼密度不断增加,新陈代谢以惊人的速度提升。这个过程痛苦而美妙,就像千万只蚂蚁在皮下爬行,又像整个人被拆解后重新组装。
随着更多血液入喉,幻象开始浮现。他看见无边无际的荒漠,看见扭曲变异的城市,看见成群结队的腐尸在月光下游荡......这些画面破碎而混乱,却带着诡异的真实感。最可怕的是,他竟能感受到狼王的某些记忆碎片——伏击猎物的快感,统领狼群的威严,甚至是面对死亡时的不甘......
当最后一滴血被榨干时,白拾一猛然抬头,双眼已经变成骇人的赤红色。他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这一刻,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野兽,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存在。
"呃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跪倒在地。脑海中,无数声音如潮水般涌来。有狼群的嚎叫,有腐尸的低语,甚至还有那些被他吸食过的生物临终前的惨叫。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可怕的灵魂风暴,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成碎片。
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的水壶。这个铝制军用水壶表面布满凹痕,拔开塞子的瞬间,浓烈的酒精味冲散了些许血腥气。白拾一仰头痛饮,劣质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奇迹般地缓解了脑海中的噪音。
他不爱喝酒,从来都不。但在第一次吸血后的那个夜晚,他发现自己需要酒精来压制那些可怕的声音。现在这已经成了固定的仪式——吸血,忍受痛苦,用酒精麻痹神经,然后等待新生。
当剧痛终于退去时,白拾一瘫坐在沙地上,浑身被汗水浸透。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射在荒原上。他缓缓活动手指,感受着新获得的力量。肌肉更加紧实,反应速度明显提升,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这种进化是有代价的。每一次吸血,那些亡魂的哀嚎就会更深一分,仿佛要将他拖入疯狂。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在梦中看到一些不该存在的记忆——古老的城市,血腥的祭祀,还有那双永远注视着他的、非人的眼睛......
白拾一喘着粗气,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
他试过让其他幸存者饮用变异野兽的血,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爆体而亡。极少数活下来的,也毫无变化。唯独他,能从中汲取力量。这一发现,让他更为沉默。
十年了,除了必要的物资交易,他避开所有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