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分,我报名了一趟旅行团。可当我在旅途中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终于,我最后跑了出来,可是,他们都变成了鬼!旅行团的所有人都变成了鬼!
1.噩梦
“靠北啊!赶紧走!接车司机已经到楼下了。”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外候着电梯。
又过了十分钟,苏顾北才匆匆下楼。
接车司机姓刘,在他驱车赶往大巴时,我们和他交谈了一阵。
他说接下来的三天两夜行他负责我们俩出行。
大巴上。
“大家好!我是本次旅行团的导游张天一,大家叫我小张就好。”
小张看起来很年轻,估计二十来岁。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但给人的感觉很自信。
“接下来由我向大家介绍咱们三天两夜的行程安排。咱们这次目的地是浙区的千年古城——年安……”
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小张的口才很溜,口齿清晰,说话颇为风趣。
小张坐在前排拿着麦克风讲了大概半个小时。
他向我们着重介绍了九龙公园。
“列位,这九龙公园可谓是历史悠久,长存不衰。其原名九龙庙,据传是明清年间,由官居此地的太守张天守举全城之力所建。”
“这九龙庙布局奇特,在当地一座名叫官锁山之巅峰,其周有足足九条大龙沿山势而上,将庙宇围绕其中。”
说罢,小张顿了顿道:“此即为九龙庙名所来。”
“建国之后呢,因为这官锁山偏僻,当地人也颇为敬畏。反倒让其留存至今,直至前些年有一开发商来此,在此处依据九条大龙的身躯才建成了这九龙公园。”
大巴上一众人听得入迷,一时忘了时间。待再回过神来,大巴已经是停了下来。
小张从座位上站起身:“列位,前往年安还有一段路程,咱先在这里落脚吃个午饭。”
我在车上坐了这么久,也不免有些浑身僵硬,于是下车抻了个懒腰,跟着导游走。
唐食馆。这就是中午落脚的饭店了。
我不知这片地界是哪里,但却很是寂静。一路上走来都没看到多少车子。
这饭店装修带着些古范儿,门前有一道总高约莫两三米的石阶。
我随在小张身后拾级而上,门口有一盆迎客的橘子树,可我看去却发现那树上橘子都干瘪得成了个空壳。
初春还有些冷,我一走进去直感觉有股风朝着我吹。
店面的布置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里面的一根根承重柱都被做成了雕梁画栋,盘龙绕风的样子。很是粗大,估计两人都有些抱不住。
不过等我走近了,却有些失望。这些个柱子上的雕刻,颜料都很是粗糙。
并且这粗大的柱子还遮得店内有些暗淡。这店的格局也是糙。
店内很是冷清,应该说除了我们这一车人,就没再有一桌食客。
我坐到位子上,心里还是有些奇怪。这都是饭点了,再怎么不行也不至于一桌食客都没有吧?
此时小张已经不知了踪影,我也确实有些饿了,就不再多想。端起来饭碗专心吃饭。
这里的饭菜味道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酒足饭饱后,我起身往厕所走去。
呼,浑身一个激灵。我抖了抖,正拉上拉链准备走出去。
突然,我却感觉到头脑一阵发昏。胃里面翻江倒海的,感觉马上就要吐出来一样。
“卧槽,吃坏肚子了?不应该啊!”
我撑住洗手台,脑子里就像是有钻机疯狂旋转似的。最后忍不住双膝跪地,对着洗手台呕吐起来。
“呕!”
但很快脑子竟然传来一阵莫名清明的感觉。
我猛地抬头,却发现哪有什么呕吐的痕迹。我就像是撑着洗手台睡着了一样!
“卧槽,发生了什么??”
我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幻觉?中毒?他妈的,难怪这破地方这么阴森,太邪门了。
可当我回过神看清楚镜子里的景象时,那镜子里的脸,我看着那脸总觉得越来越不像我。太苍白了吧,毫无血色!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看向镜头。手机里那张苍白的脸竟然,竟然笑了起来!
我浑身一颤,猛的甩掉手机,眼睛余光却看到镜子里那张脸越来越狰狞!咧到耳根的嘴里分明是细密的尖牙!
霎时间,惊悚顺着我的脊椎骨爬满全身!那张脸就这样越来越近,我努力想要别过头,转身逃跑,可身体却像石头一样动弹不得。
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尖牙几乎划破了我的皮肤!
“炎淼!章炎淼!”
苏顾北疑惑的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惊慌的看向四周。
可哪还有什么苍白的笑脸,大巴正开得好好的。一抹刺眼的阳光穿过车窗窗帘的缝隙,直直的照到我的眼底。
“炎淼啊,哪里不舒服吗?看你睡着了一直冒冷汗的。”苏顾北忧心忡忡的看着我问道。
我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那种皮肤被划破的感觉还停留在脸上,我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2.酒店
“列位!咱这就算是到了年安的地界哈!不过到咱定的酒店还有几小时的车程呢!因此,咱不着急啊!等会会先下车吃过午饭再启程。”
小张导游还在车头说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嗓门突然提高了几个度。倒像是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深吸几口气,却一时想不起来我看到了些什么?
嘶,好像,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我甩了甩头,但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是做梦惊醒时那样,一下子就把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我们中途在一家名叫唐食馆的饭店里落脚,吃过了午饭。
随后很快就再次启程向年安去。
只是我始终有些疑心在车上做的噩梦,记得我当时吃过饭后,正想去厕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那个噩梦,然后越看那厕所越阴森。
仿佛随都有可能有鬼扑出来一样,最后还是找借口让苏顾北陪我一起去。
但什么都想不起的我只好归结于前一天熬得太晚,只当没休息好,有点犯病了。
天色将擦黑时,我们终于抵达了酒店落脚。
这酒店看上去还不错。房卡套里还有第二天的早餐券。
“啪嗒,啪嗒。”我和苏顾北沿着棕木配色的幽静走廊慢慢前行。最终停在尽头楼梯旁的一间房前。
3325。
房门刷上了大红的鲜艳油漆。“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里面布置简单但也很不错,空间很大,右手边就是淋浴间和厕所。正对面是一扇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
入门再往前的右手边就是两张床。
“靠北,我先去洗嗷。累死我了,早洗早睡觉。你也别熬太晚。”我一边和苏顾北唠叨着,一边脱掉上衣向浴室走去。
“知道啦,你小子啰哩巴嗦跟个八婆一样。”苏顾北回应一声,把行李放到墙角就往床上倒去。
今天赶了一天路,路上还做了噩梦,不得不说真的累坏了。
洗漱完很快我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但肚子突然就变得很饿,感觉我能直接生吞一只牛。
“卧槽,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靠北!吃的在哪?”
我现在满脑子充斥着对食物的渴望。也不管苏顾北睡没睡,就跑到他的床边大声询问。
可出乎意料的,苏顾北不在床上。
吃的吃的吃的!
好饿好饿好饿!
脑海里全都被「饿」和「食物」这两个念头充斥着,我一时无暇思考苏顾北为什么会这个时候不在房间。
我发了疯似的在包里翻找着,东西被我丢的到处都是。终于让我找到了一包牛肉干。
粗暴的撕开包装袋后,我直接张嘴把一整根吃进去不停的咀嚼。浑身传来直抵灵魂的快感,我止不住的颤栗着,后脑却突然袭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感。
仅存的理智让我理解发生了什么,我被人放倒了……这时的我就好像是个被困在“我”身体里的第三者,以旁观者的视角,却能感知着“我”的感官。看到“我”哪怕朝下倒去,嘴也在不消停的咀嚼着。
“我”倒下去时,通过“我”的余光只看到了一双沾满了泥泞的靴子。
随后“我”失去了意识,我也失去了意识。
清晨,我揉着还在发疼的后脑勺坐起身,昨天的事……是梦吗?
随着后脑勺传来的刺痛,我的视线落在掉落一旁的包装袋。
该死的,不是梦!
那放倒我的人会是谁?苏顾北晚上不在房间里……草,不可能啊。那鼻痒的能有这心思?
我赶紧起身看了一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丢。
我扭过头,看到苏顾北此时刚从他床上坐起来,我抽过沙发上的枕头丢向他。面色不爽地问道:“你小子昨天晚上干甚去了?你坝被人放倒了都不知道?”
“卧槽你木啊,我昨天一晚上都睡得好好的,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啊!”苏顾北还有点没睡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仍旧是本能的回怼了一句。
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可昨天我被放倒不可能是梦啊,包装袋都还在一边。
等等……昨天放倒我的人脚上都是泥泞,可是,我沿着房间走了一圈,却什么鞋印都没看到。
这下子我彻底陷入了懵逼中。
有包装袋,而且我嘴里还有牛肉干味道的残留,也就是说我的确晚上起来吃过东西。
酒店房间里地板都是那种带绒毛的,但凡有沾满泥泞的脚踩上来,就一定会有痕迹。
可地上没有脚印,也就是说,昨天并没有外人闯进来……靠,这次旅游还没开始就感觉已经处处透露着诡异了。
我把昨天,包括路上做噩梦的经历都告诉了苏顾北,让他帮着参谋参谋。
苏顾北摩挲着下巴,斟酌着问道:“老炎,你最近有在坚持吃药吗?你别忘了咱这趟出来,就是因为赵医生说你的情况最好去旅游放松放松。”
在年前我被医生确诊有轻度精神分裂症。具体表现在幻视幻听这些症状……
可是,我并不认为那些是幻视,我看到的那些,给我的感觉就是灵魂。就像是已死之人的灵魂还在人世游荡一般。
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幻视幻听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工作。所以才会去看医生,才会被确诊为精神分裂。
我沉默下去不再说什么。或许我此刻疑神疑鬼,就是下意识想要闭口不谈我的病吧。
苏顾北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想这么多啦,洗漱准备出去玩吧。这地方还是赵医生推荐的。对你的,难处肯定有用的。”
“哦对了,别忘了吃药。赵医生可没少嘱咐我让你按时吃药。”
我们也不再讨论可能不过是我幻觉导致的子虚乌有。下楼吃过了早饭就坐在大厅沙发上等着带我俩的导游。
可过了不一会儿,却是张天一,小张导游匆匆赶了过来。
我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他。浑身风尘仆仆的,衣服有点凌乱。重点是,他的鞋子上有着许多泥泞……
不,不对,他的鞋子和我模糊记忆中看到的不一样。
不要多想了,昨天只是又一次幻视幻听而已,我暗自说着。
小张见旅行团的众人都在,便径直开口道:“各位,非常抱歉,这个,由于我们团队的疏忽,导致大家原定计划中,前两日的游玩项目目前无法体验。因此而让各位的观光体验大打折扣我们深感抱歉。我们领导决定第一天先由我带领大家前往九龙公园游玩,并且免费帮大家升级为优先体验票!”
说着小张对我们鞠了一躬接着道:“真的非常抱歉!”
旅行团里一共有十四人。
我和苏顾北两人组,还有一个一家三口,带了个小男孩儿,估计八九岁的样子。
一对年轻的情侣,估计二十多岁的样子。可能是大学生,因为他们俩的眼神里不时透露出那种独有的,清澈的愚蠢……
剩下七人是互相认识的,听他们之间的交流,我估计是一个大家庭出来旅游。三男四女,三个男的十八九岁的样子,女的一个比较年轻,其余三个估计是他们的母亲。
大家互相看了看也没多说什么,我心思压根儿不在这上面,苏顾北倒是没啥顾忌,打趣了一句:“小张导游别给我们拐了就行,哈哈哈。”
七人组里边较小的一个男生接茬笑道:“十四个人摆在这里呢,总不能小张导游有啥超能力吧!”
小张轻声笑笑,也没说话。很快就带着我们一行人出发了。
路程不算久,也就大概一个小时过一点,我们就抵达了九龙公园。
3.九龙
小张好像在和司机交代着什么,我和苏顾北便四处打量了一会。苏顾北挑了挑眉,悄声对我说道:“炎子,有没有觉得这公园有点太偏了?而且好像都没啥人气啊。”
我也有些疑惑,略一思索,还是说道:“毕竟这公园依山而建,想来偏一点也正常。”
苏顾北认同的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小张就带着我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公园,很是冷淡,几乎没说过几句话。和昨天那副热情洋溢的模样截然不同。
其他人的状态也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路来都是在互相聊天,几乎没有看过周围环境。
有种很木然,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
而且一路过来,我们竟然一个人也没看到。
我和苏顾北面色凝重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悄然退至众人身后。转身就欲离开公园。
“这破地方绝对有鬼,八成你昨天那事儿也有问题。”苏顾北压低声音边退边说。“嗯,咱俩势单力薄,不知道对面有几个人,先跑出去再说。”我颔首同意。
小张一路闷头直走,估计也没发现少了两个人。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门口。
想都没想,我们就从闸机上翻了过去。只是谁也没想到,翻过闸机之后。映入眼帘的不是公园外的马路,而是机械般交谈着的一众旅行团成员!
我们竟然又回到了队伍末端!
苏顾北吓了一大跳,好悬没喊出声来。好在我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嘘,别人没有发现我们不见了,不要打草惊蛇!”
苏顾北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明白。
我放开手环顾四周。小张还在前面闷头走路,其他人则是面色如常的聊着天。
看周围环境,队伍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又往前走了不少。只是,过了闸机怎么会回来呢?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苏顾北戳了戳我的腰,轻声道:“炎子,起雾了!”
我赶紧看向苏顾北指的方向,这种诡异的时候起雾可不是个什么好征兆。
雾气在小张往前走的那条路上越来越浓。小张却是跟看不到一样,只是往前走。
“玛德,这下子该怎么办!”看着那些雾气,我脑子突然变得迟钝不堪。
就象是一台运行了一个世纪的老机器,在缺少机油的情况下,咯吱咯吱的勉强运行着一样。
苏顾北发现我表现的有些异常,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脑子好乱,一片混乱。这雾气,可能,有问题。”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蹦出来的。
苏顾北立刻拉起衣领捂住口鼻,拉着我的手说道:“跟紧我,咱俩千万别走散了,其他人看起来对周围的反应很迟钝,我们再往回走一次。不行就只能跟着小张先静观其变了。”
我点了点头,跟着苏顾北再次退至众人身后,悄声离去。
毫无例外的,我们又一次回到了队伍末端。我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这下子可就不好玩儿了。
苏顾北拉着我的手已经开始轻轻颤抖。但他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悄声说道:“咱们现在只能跟着小张了。”我脑海中的思绪甚至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轻轻点头。
我们和其他人一样跟着小张一路向前。诡异的是路上的雾气随着深入越来越浓,渐渐的几乎看不清三米之外了。
在这种环境下,我的所有感官都仿佛被无限放大,随便一点动静都会让我感到担惊受怕。
就在这种状态下,我们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停在一扇铁门之前。透过雾气,隐约能够看见铁门周围是一层层凸起的,好似龙鳞一般的赤色石墙。
我和苏顾北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这里就是九龙之中的一条吗?
小张慢慢的转过身来。
骇死我力!
这时候我们才发现,他的脸早已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整张脸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面如死灰,形容枯槁。脸皮上的褶子层层叠叠着,每一层褶子上隐约能看到一些短小折痕!
小张看着我们一众,诡异的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原本层层叠叠的褶子越发显得恶心!
“各位旅客,咱这就到了九龙公园的门口了,咱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有序进入哈!”
我和苏顾北面面相觑,可眼下其他人都开始有序进入了,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在进门之前,我状若随意的向上瞥了一眼。看到铁门上方好似有个镀金牌匾--“贪龙”。
进门之后是一片漆黑到不见五指的死寂。“苏顾北?苏顾北!”我低声喊了苏顾北两声,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等等,我脑子好像突然清醒了?
糟了!我这才发现苏顾北的手早就已经松开了。我顾不得其他,赶紧大声喊道:“靠北!你人呢!”
静,四周静得只剩下我的呼吸声,以及背后隐约的风声呼啸。不过两步的功夫,十几个大活人竟然就这么消失了。“砰!”背后突然传来铁门被关上的巨响。
我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个激灵,背后不停的渗出冷汗。
眼下也没有其他的路,我打开手机手电,微弱的光芒大概能照到前方两三米远。我没有急着向前走去,而是举着手机环顾一圈。
铁门背后并不大,只是一条宽不过五米的直线廊道,但更往里去就只有黑暗,也不知延伸了多远,好似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在远处蓄势待发。
四周墙壁光秃秃的,左侧涂满了暗黄色的颜料,隐约能看出来是幅壁画。
我失神的看着那幅壁画,不知不觉的,那幅壁画越来越大。中心就像有个旋涡一样将我的全部心神吸引进去。
等我回过神来,四周环境却早已大变样。空气中弥漫着骚臭的屎尿味,远处是一盏忽明忽暗的烛台。
我的腹中又一次传来极度饥饿的感受。对食物的欲望如同钻头一般将我的脑子钻开,又填满。
“好饿……好饿……”我无意识的呢喃着。早已经没有了思考的力气。
“囚犯张起!到时辰上路了!”一个穿着古代布衣的汉子走到我的面前高声喝道。
“吼!”我的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那声音好似自远古而来,却又在我耳边炸响。就像是有魔力般,将我的身体冻结住动弹不得。那股铺天盖地的饥饿也仿佛被吓跑了似的。
随着那道恐怖的嚎叫,眼前的一切变作被烧尽的飞灰,缓缓消散于我的眼前。那个狱卒打扮的汉子表情定格在极致的恐怖当中。
我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廊道,手中的手电仍旧孜孜不倦的工作着,我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接触到了充足的氧气一般大口喘息。
我下意识远离画着壁画的那一侧墙壁,缓缓摸索着向前走去。
走了不多时,我估摸着最多不超过一百米。指尖微微颤抖着,周围的黑暗不断的侵蚀着我紧绷的神经。
忽然,我放在墙壁上的右手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灯光照去,竟然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灯泡开关!
我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向上看去。顶上挂着的赫然是一个老旧的钨丝灯泡!我不禁激动起来,这骇人的黑暗让我毫不犹豫的按下开关。
伴随着电路老化后电流的“滋滋”声,头顶的灯泡开始闪烁。过了一两秒,头顶的钨丝灯泡就发出了柔和的橙黄色光芒。
我微眯起眼,避免突然的光芒伤到眼睛。耳边电流声仍未停止,远处竟然有着许多的钨丝灯泡不断亮起。
我长舒一口气,将手电关掉以节省手机电量。有了光芒便能及时应对突发状况了。
适应了光亮后,我开始向更深处望去。出乎意料的,廊道并不算长。再往前估计五十米左右,又是一扇铁门在那里静静矗立着。这段路上很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
看到这里,我就放下心来,大步向着铁门走去。
铁门看着很新,上面像是涂着金黄色的油漆。在灯光的微微闪烁着光芒,上面竟然涂了些金粉!
铁门上有把手,并没有锁住。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门后传来的光亮让我放下心来,侧身进入。门后是一段蜿蜒向上,不断延伸的楼梯,楼梯两侧的墙壁上用劣质颜料画上了许许多多的金银珠宝,奇珍异兽。
虽说颜料用的劣质,但可以看出画师技巧十分精湛。其上画着的诸如貔貅一类的异兽活灵活现的,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墙上蹦出来似的。
“草了,这到底是什么鬼!”我心下暗自嘟囔道。但无奈我只能向前,缓缓移动着。
就在某一刻,顶上的灯泡兀然闪烁起来,忽明忽暗的。不断的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不过几秒钟,灯,熄灭了。背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玛德,有完没完了!”我咬着牙低声骂道。
突然,侧边传来一阵细小的窸窣声。我立刻面朝那边喝道:“什么东西!”
“卧槽!老炎!是你吗?”是苏顾北的声音!
我顿时精神起来,这半天我一个人时刻紧绷的精神早已快撑不住。这一下子碰到苏顾北,我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去。
透过手机光亮,我清楚看到了靠北那张熟悉的脸。我激动不已,连忙问他怎么进门就和我分开了。
苏顾北解释了一番。他说,刚进门之后,他和我一样突然发现我和他并不在一块。但怎么喊也没找到我,只得向前。路途上似乎和我是一样的,直到碰到那些壁画,他凑上前去研究。却不曾想他看的那处正是一道暗门。
刚刚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他穿过暗门发出的。我向他指的地方看去,缺少灯的光亮,仅靠手电我也看不太清。
但至少现在两人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在这诡异的地方也能更安全些了。
“两位,来了公园不到处转转,玩玩儿。是不是不太好啊?”走廊深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踢踏,踢踏……”随着声音的逼近,灯光一盏接一盏逐渐亮起。一张如同纸扎人一般可怖的脸浮现,竟然是张天一!
张天一笑呵呵的,脸上的褶子又层层堆在一起。“两位,赶紧往前跑吧。再不跑,可就得永远留在这里咯!”说罢,灯光猛的闪烁,再次亮了起来。那个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瞬间消失不见。
我慎重的看向苏顾北,他也是带着疑惑与恐惧的与我对视。不待我们出声交流,两侧墙壁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
“玛德!墙壁在收缩!快跑!”
我惊惧喊道。
苏顾北不消我提醒,早早就奔着深处跑去。
待到我们跑进门前,两侧墙壁的间隔已经只够我们斜着身子走过了。
来不及观察门上是否会有什么机关。我们直接推门闯了进去,与此同时,门后的墙壁也停止了压缩。
我们扶着墙大口喘息。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天一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两位脚步千万不要停,不然,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哦。”
我懒得理会张天一,抓紧时间观察一圈周围环境后,我对苏顾北说:“前面貌似是类似于跑酷闯关的设备,但我估计不会那么简单,这底下一看就深不见底的,你咋看?”
苏顾北此时还有点惊魂未定,捋了捋气息说道:“那个傻逼导游不是说不能停下脚步吗?”
只能向前了……我突然愣了一下。随后转过头带着古怪的表情看向苏顾北,“靠北啊,刚刚跑得那么快的,眼睛进沙子了吗?”
苏顾北回以更加古怪的表情道:“老炎你说啥呢?这隧道里哪来的风沙,刚刚跑糊涂了吧!”
我心下大惊,这比东西对不上暗号,这不是苏顾北!
我面上还是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轻声回道:“没事儿,我刚刚被风沙迷了眼睛,寻思问问你有没有。”
“不说了,赶紧往前跑吧。只能祈求这跑酷不难了……”
苏顾北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刻意落后这东西半步,再一次问到:“靠北,你确定眼睛没进沙子吗?”
苏顾北不耐烦的说:“哎呀,赶紧走吧,你咋磨磨唧唧的。”
“那就拜拜了您嘞!”说着我一脚把这鬼东西就给踹下了深渊。
“呵忒!暗号都不知道还搁这假扮上了。”我拍了拍手吐槽道。
现在的问题是,面前这玩意儿该怎么过去呢?真要跑酷就我这体格子,估计嘎巴一下就死第一步了。
我摩挲着下巴思索。我突然想起进门之前看到牌匾上的“贪龙”二字。再联系一路上的各种奇珍异宝的绘图……或许这里本质上是个以贪婪为主题的线性密室逃脱?
想到这里,我倒是看开了点。密室我在行啊!
当下立刻行动起来,我先是退回到原点,开始在两侧墙壁上摸索起来。
既然是以贪婪为主题,那肯定就不是普通的跑酷了。摸着摸着,我发现在右侧墙壁上一片劣质宝石状玻璃之中竟然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夜明石。
我心下暗定,想必这个夜明石就是关键了。
按下夜明石后,随着“咔哒”一声。果然在跑酷通道的左侧,墙壁缓缓向后退去,留下供一人通过的小道。
4.挚友
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通过,后面又是一扇涂上金粉的铁门,奇怪的是,铁门似乎只是虚掩着。
果不其然,门后那张天一正等候着在。
“哎。”多看了几次这笔丑脸倒是已经习惯了许多。
张天一阴阴的笑着,看着我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眯成了一道缝。
走到这个地步,我对于此地的恐惧已经消散了大半。更多的,是对张天一,对这什么九龙公园的怒气。
“老子只是想旅个游放松放松,怎么就一堆鬼事缠了上来呢?我糙你冯了个福的。”我叹了口气,要不是拿不准这鬼东西深浅,我早一拳头招呼上去了。
张天一只是阴阴开口,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呵呵呵,章先生倒是胆大心细啊。作为奖励就送你一份大礼好了。”
说着,他侧开身子,背后一道佝偻着的人影缓缓走上前来。
在橙黄,昏暗的电灯照耀下。我渐渐看清那道黑影的面目。
刹那间,我目眦欲裂,大声吼道:“苏顾北!”
“张天一,你他妈干了些什么!”
灯光下,苏顾北的腰弯得极低了,嘴角丝丝晶莹的唾液一滴,一滴的砸在地面上炸开。嘴巴半张着,发出无意识的低沉“嗬嗬”声。
眼底布满了狰狞的血丝,苏顾北整个人犹如一头可怕极了的厉鬼!
张天一又一次阴阴的笑了起来。那一层层的褶皱堆叠起来。显得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愈发丑陋。
“呵呵呵,不过是让那饿死鬼做的龙伥上了他的神罢了。”
“接下来不过就是,走那饿死鬼的老路子。一点点的,一点点的饿死。然后成为新的龙伥。”说着,张天一瞪大眼睛看向我,笑容愈发扭曲。
“怎样,这份礼物怎样啊!章先生可是大人选中的那个。我怎么能怠慢了您呢!”
一时间我有些气血上涌,脑子一阵发晕。饿死鬼……我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酒店晚上和方才在看到壁画后的幻境。
所以,所以其实路上我并不是犯病,而是真的路上有鬼!
我的脑子已然成了一团乱麻,想都不想,我朝着张天一冲了过去,呼啸着挥出一拳。
“我草拟吗!”
谁料在灯泡的一阵闪烁之下,张天一消失不见。而苏顾北却兀然出现在张天一的位置上。我顿时大惊,但此时劲已用老,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苏顾北脸上。
让我意外的是,苏顾北竟然如同没事人一样,只是痴痴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反倒是我的手感觉像是打在了钢板上似的,一阵火辣辣的痛。
“饿死鬼,这次好好陪他玩玩吧。不要和昨天一样,差点把他给弄死!”张天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张天一的话语也从侧面验证了我的猜测。酒店晚上发生的事就是这饿死鬼做的。
闻言,苏顾北终于动了起来。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向我扑来,衣摆发出猎猎声响。
他面目狰狞的打出了势大力沉的一拳,若是硬接,我这手不废也得残。
“草,靠北你冷静点啊!”我嘶吼着向一侧闪开。
不料苏顾北竟然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势头,双腿仍旧向前冲去,但腰部以上却是转向我这一边。双脚猛的向我这一侧发力,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再次向我扑来。
我躲闪不及,最终被一把扑倒。苏顾北的脸几乎都要贴上我的脸,嘴里不停的呼出阵阵热气。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美味的佳肴一般。
“包……包里…斧头……”苏顾北嘶哑的声音传来,我一愣,“靠北!你怎么样了!”
“妈的,砍……砍死我!好…难受……”我注意到苏顾北的面部扭曲到了顶点,那是极致的痛苦带来的。
背包,对,苏顾北有带武器放在背包里的习惯!
我一把抓住苏顾北箍着我手腕的左手,心下一惊,苏顾北这手臂宛如钢筋一般,无论我怎么使力也无法动弹分毫。
苏顾北见状猛然抽开左手,同时右手伸向左手紧紧的握住。
他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我见机向一侧挪动,同时轻轻推了苏顾北一把。解脱出来的我马不停蹄的把背包拿出来,一边与苏顾北拉开距离一边翻找。
靠!找到斧头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真的把靠北给砍了?
我他妈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只是苏顾北那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我眼睛的余光看到他已经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左手,有再次起身的动作。
“你妈的章炎淼!砍死老子,老子痛死了啊!”苏顾北的嗓子已经几近说不出话了,这句话就如同是从一个吱呀难听的老旧破风箱里传出来的。
我一咬牙,翻出包里那泛着寒光的斧子,冲向了苏顾北。
5.终声
我冲向苏顾北时,心里不断的暗示自己。可这完全就是无用功。
苏顾北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儿时我们光着腚在沙坑里玩儿,大了一同离开故乡去到同一座城市念书。
直至如今工作在同一家公司。我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我,实在下不了手。
“昂!”而在这时,那道熟悉的,好似从远古而来的吼声再次响起。
那吼声如同有魔力般,我的头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随后我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良久,我悠悠醒转。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我猛然惊起,“靠北,苏顾北!”我大声喊着。
可当我低头时,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我多么希望这一切是虚幻的,多么希望这不过又是我发病时的臆想。
苏顾北的头颅,被砍了下来,面朝我放置在地上。一旁是他失去了首级的尸体。
丝丝缕缕的血迹从脖颈处延伸,蔓延。慢慢的,慢慢的晕染开来。
我的眼睛被这抹殷红刺得生疼。
可是,当我颤抖着,哽咽着,将手伸向苏顾北。
当我的手接触到他的那一刻,那抹冰凉,就好似世间最痛人的火焰,在我的指尖留下刻骨的疼痛。
苏顾北死了,死不瞑目。
他盯着我的那双眼睛始终那么狰狞,直到死亡,他都是痛苦着的……
我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腔被撕裂开。仿佛一只大手捏着我的心脏,不断的扯动。
“苏顾北……靠北…”我喃喃着,瘫坐在苏顾北那早已失去了体温的尸体旁。
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一旁的一滩血迹。
我看去,那是苏顾北用鲜血写下的,
“跑,活下去!”
“靠北……”我喉头再一次传来哽咽的声音。
我要活下去,这是苏顾北的愿望。我要带着苏顾北的那一份活下去……
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偏执。而在深处涌动着的,是对复仇的渴望。
我踉跄着站起身,将苏顾北的头颅和身体拼合,又轻轻伸手,盍上他的眼眸。
从背包里拿出一套衣服盖在他的身上。
随后打量房间,寻找离开的路。
这是一处颇为空旷的房间,只有尽头一扇门。但那是一扇朱红色的木门,上面还贴着两道符箓。
我没有去看那符箓,径直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的推开那扇木门。
门后传来一阵光亮。天亮了?
不,当我睁开眼。
摆在面前的是更加骇人的一幕……
除开我和苏顾北外的旅行团一行十二个人。无一例外,全部惨死在这一方小小的庭院里。
他们每一个都七窍流血,面露狰狞,恐惧之色,但死状各不相同。
由于我在殡仪馆的工作,我并不害怕尸体。于是走上前细细的观察了一番。
虽说并不是专业人员,但也大概能分析出死因。
他们的死因千奇百怪,有脖子上一道几乎将皮肉勒得外翻的痕迹,双眼外凸。明显是窒息而死。
也有全身上下,全部的身体都被用类似小刀的物件,一刀刀将皮肉切开外翻。粉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当中,只剩下一点皮肤连接着。
有点像炸火腿肠时,用刀切开后被炸得外翻的样子。又有些象没刮干净的鱼鳞。饶是我也看得有些反胃。
其他的我也没仔细看,但每一个都十分血腥。
我面色凝重,但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悄声向庭院的门口走去。
嘴中念叨着:“列位勿怪,列位勿怪……”
可直到我离开了庭院,也没有一个人出现。那个张天一也不知去了哪里。
庭院之外,我第一眼看到的是皓月当空,繁星密布。
随后视角向下,此刻的我正在一条山间小路上,眼前一片静谧。其中传来轻声的蝉鸣与蛙叫,让我感到安心。
此刻这眼前的一切仿佛与身后的庭院是两个世界。
我不敢再耽搁,沿着山间小路,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这小路上还有景区内的路牌,没费多少功夫,我便又一次走到了那道闸机前。
只是一路的平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可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矛盾之下,我缓缓跨过那道闸机门。
我缓缓睁开眼,面前是来时乘坐的那辆大巴。
转身。
九龙公园的大门映入眼帘。
我终于逃出来了!我终于逃离了这个鬼地方!
我几乎要高兴的吼出来,但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我走上车,司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可钥匙却依旧插着在。
哪怕我有些疑心,却也不愿意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最后,我离开了九龙公园。思索再三,还是选择直接去到了警察局。
毕竟无论如何,死了十三个人是事实。
我下了大巴冲向当地的派出所,对着值班的民警说道:“警官,我要报案!死,死人了!”
民警一听这话,脸色大变,赶忙询问:“你确定吗?”
我深吸一口气,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用尽可能简略的语言讲述了一遍。
不过将其中一些明显脱离现实的部分隐瞒了下来。毕竟这太过玄幻,说出去也只是徒生质疑。
民警听完我讲述之后,面上却是露出了个笑容。
我一时间疑惑不已,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踉跄向后退去。
那民警笑呵呵的开口:“呵呵呵,那你看着我呢?”
民警原本正常的脸突然之间如同被蹂躏过千百万次的纸张一般,覆满了褶皱……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
我终于意识到了,一路上那莫名的违和感。
我不曾看到过哪怕一个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