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小姨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给你开个玩笑。”
我八岁的儿子陆望,挡在我那个刚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的姐姐面前,一脸的恳求。
我的姐姐陆晴,则躲在他身后,泫然欲泣:“念念,对不起,我脚滑了……都怪我……”
我躺在地上,小腿钻心地疼,看着这一幕,笑了。
上一世,就是这样。
我的儿子,永远偏袒他柔弱善良的小姨。
为了给小姨出气,他会把我的文件藏起来,害我失去重要的项目。
为了满足小姨的虚荣,他会偷我的钱,给她买名牌包。
最后,也是他,亲手把下了药的水递给我,让陆晴和她的情人,夺走了我所有家产,将我弃尸荒野。
重来一世,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摸了摸陆望的头,温柔地说:
“没关系,妈妈知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姨,那以后,就让小姨来照顾你,好不好?”
1
陆望和陆晴都愣住了。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栀子花香水味,混合着陆晴身上虚伪的柔弱气息,几乎让我窒息。
陆望的小脸上,那份属于孩子的、天真又残忍的喜悦瞬间爆发。
“真的吗?妈妈!”
他跳起来,一把抱住陆晴的大腿。
“太好了!我以后可以天天跟小姨在一起了!”
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个宣布他愿望成真的工具人。
陆晴的表情则复杂得多。
她先是错愕,然后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她只是想利用陆望继续拿捏我,从我这里榨取好处,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她从来没想过,要真的背上这个被我前世宠得无法无天的拖油瓶。
“念念,你……你说什么胡话呢?”
她试图找回主动权,挤出几滴眼泪,楚楚可怜地看着我。
“望望是你的儿子,我怎么能……”
我打断她,脸上的微笑温柔得像淬了毒的蜜。
“姐姐,你不是一直说,我不会教育孩子,把望望都教坏了吗?”
“你不是一直说,要是望望交给你,他一定会成为最优秀、最懂事的孩子吗?”
“现在,机会来了。”
我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我私人律师王律的电话,并且按了免提。
“王律师,是我,陆念。”
电话那头传来沉稳的男声:“陆太太,有什么可以帮您?”
陆晴的脸色变了,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要启动‘家庭信托’的变更程序。”
“我名下90%的个人财产,将全部注入一个新设立的信托基金,唯一受益人是我的儿子,陆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王律师显然被我的决定震惊了。
陆晴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贪婪的光芒几乎要从她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里溢出来。
百分之九十的财产!那是一笔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她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散财的疯子。
陆望也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听懂了“受益人是我的儿子,陆望”这几个字。
他得意地挺起小胸膛,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对着电话说。
“但这个信托有一个生效条件。”
“陆望的监护权,必须从即刻起,全权转移给我的姐姐,陆晴女士。”
“直到陆望年满十八周岁为止。”
2
“念念,你疯了!”
陆晴尖叫起来,那张泫然欲泣的脸终于绷不住了。
我平静地看着她,继续对电话里的王律师说:
“在此期间,陆晴女士作为法定监护人,每月可以从信托基金中领取一笔固定数额的抚养费,用于陆望的衣食住行和基础教育。”
“但是,王律师,你们的团队必须对每一笔支出进行严格审计。”
“每一笔钱花在了哪里,都必须有明确的账目和发票。任何非必要的、奢侈的开销,都将不被允许。”
我看着陆晴的脸,从狂喜到僵硬,再到铁青,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她以为自己即将掌控一座金山,却没想到,这金山上密布着我亲手为她设下的电网。
电话那头的王律师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明白了,陆太太。我们会组成最专业的团队来处理。每一分钱,都会用在刀刃上。”
贪婪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那笔巨额财产的诱惑,对陆晴来说是致命的。
她大概在心里飞速盘算着,就算有审计,她也总能找到空子钻。
只要把监护权拿到手,把陆望捏在手里,就等于捏住了这张长达十年的饭票。
“好,我答应!”
她几乎是抢着说出口,生怕我反悔。
“念念,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望望照顾好的!我发誓!”
她眼里的精光,和上一世她看着我断气时,一模一样。
我笑了。
“好啊。”
我挂断电话,转身走进卧室,只用了五分钟,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当我拖着箱子走出来时,陆望正兴奋地跟陆晴讨论着要去哪里旅游,要买什么最新的游戏机。
他们已经规划起了用我的钱构筑的美好未来。
我走到门口,换上鞋。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叫住我,没有一个人看我。
我那个血脉相连的儿子,沉浸在即将摆脱我、拥抱“好日子”的喜悦里。
我那个一奶同胞的姐姐,则沉浸在即将掌控巨额财富的幻想中。
我拉开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
我轻轻带上门。
“砰”的一声,隔绝了那个曾经困住我、吞噬我的地狱。
也隔绝了,我仅剩的、最后一丝人性。
房子,我留给你们。
儿子,我也送给你。
祝你们,锁死,百年好合。
3
搬出那栋压抑的房子后,我住进了一家酒店的行政套房。
第一件事,就是泡了一个长长的热水澡。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我,小腿上被陆晴推倒时撞出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轻松。
上一世,我就是从这里被推下去,摔断了腿。
陆晴和陆望也是这副说辞,一个哭哭啼啼,一个拼命维护。
我心软了,原谅了他们。
那份心软,成了我通往地狱的门票。
这一次,我不会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王律师发来的消息。
【陆太太,所有法律文件已加急处理完毕,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监护权转移即刻生效。】
【另外,根据您的指示,那栋别墅的所有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都已连接到新的云端服务器,24小时不间断工作。】
我回了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我点了一份最贵的客房送餐,配上一瓶82年的拉菲。
上一世的我,为了家庭和孩子,省吃俭用,从不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
我赚的钱,大半被陆晴用各种借口要去挥霍,小半被陆望偷偷拿去讨好他那位“全世界最好的小姨”。
重活一世,我只想为自己活。
接下来的几天,陆晴果然如我所料,开始拼命扮演“慈祥小姨”的角色。
她的朋友圈里,每天都更新着她和陆望的“幸福日常”。
不是在最高档的儿童乐园,就是在米其林餐厅。
陆望身上,也换上了最新款的联名球鞋和潮牌服装。
她甚至会特意把这些照片发给我。
【念念,你看,望望跟我在一起多开心啊。】
【他今天吃了两大碗饭呢,说我做的红烧肉比你做的好吃一百倍。】
【你放心吧,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的。】
每一句话,都带着炫耀和挑衅。
我一概不回。
陆望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他兴高采烈的声音。
“妈妈!小姨给我买了PS5!全球限量的!你以前总不给我买!”
“妈妈!小姨带我去迪士尼了!还住了里面的主题酒店!你以前总说没时间!”
“妈妈,小姨对我可好了,比你好多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跟你住了!”
我静静地听着,语气平淡。
“是吗?那你要好好谢谢小姨。”
然后,我会找个借口挂断电话。
我知道,陆晴正在旁边听着,她想看到的,是我嫉妒、失落、后悔的样子。
可惜,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周后,我接到了王律师的电话。
“陆太太,陆晴女士向信托基金提交了第一笔费用报销申请,总计二十三万七千元。”
“其中包括奢侈品牌童装、限量版游戏机、高档餐厅消费等。”
我轻笑一声。
“结果呢?”
“按照您的指示,我们的审核团队以‘超出合理抚养范畴的非必要开支’为由,全部驳回了。”
“我们只批准了其中三千元,用于购买菜市场食材和基本生活用品。”
“并且,我们已向陆晴女士发出了正式信函,提醒她,任何试图虚报、挪用信托资金的行为,都可能构成欺诈,我们将保留起诉的权利。”
电话挂断后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陆晴。
我没接。
很快,一条歇斯底里的短信跳了出来。
【陆念,你什么意思?你耍我?!一个月三千块?你打发叫花子呢?!】
4
我看着那条短信,慢条斯理地切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
肉质鲜嫩,汁水饱满。
真好吃。
我没有回复陆晴。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她自己挖的坑,总要自己一铲一铲地填平。
果然,从那天起,陆晴的朋友圈消停了。
再也没有什么高档餐厅和奢侈品了。
又过了几天,陆望的电话来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和得意,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妈妈!你管管小姨!”
电话一接通,他就开始嚷嚷。
“她不给我买新出的变形金刚了!还说我之前的玩具太多了!”
“我想去吃牛排,她居然带我吃麻辣烫!还说麻辣烫有营养!”
“我同学都笑话我,说我小姨是骗子!说好了会对我好的,都是假的!”
他的哭喊声尖锐刺耳,像一把钝刀,在我前世的心上反复切割。
但现在,我的心早已被挫骨扬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望望,”我的声音很温柔,“小姨最近手头可能有点紧,你要体谅她。”
“我不要体谅她!她就是个坏人!她骗我!”
陆望在电话那头开始撒泼打滚。
“妈妈,我想回家!我不想跟她过了!你快来接我!”
这句“我想回家”,在上一世,是我最期盼听到的话。
每一次他被陆晴挑唆着跟我作对后,只要他一哭着说想回家,我就会立刻心软,把他接回来,然后加倍地补偿他。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可这一次,我只是平静地,说出了那句我为他准备了很久的话。
“是你自己选的啊,望望。”
“男子汉,要言而有信,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你说过,再也不想跟我住了,要永远跟小姨在一起。你要做一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对不对?”
电话那头,陆望的哭声停住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拉黑,删除。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当天晚上,我点开了别墅里的监控。
客厅里,陆望坐在地上大哭大闹,把玩具扔得到处都是。
陆晴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哄他,但很快,她的耐心就耗尽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跟你那个妈一样,都是讨债鬼!”
她指着陆望的鼻子骂。
“要不是为了钱,我才懒得管你这个小兔崽子!”
陆望哭得更凶了:“你就是坏人!你还我妈妈!我要我妈妈!”
“你妈不要你了!”
陆晴终于爆发了,她一把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狠狠砸在陆望身上。
“她把你这个拖油瓶甩给我了!她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你还想找她?做梦!”
监控视频里,陆望愣住了,他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晴。
陆晴的脸上,满是狰狞和不耐烦。
我保存好这段视频,给它命名为“第一次争吵”。
我知道,好戏,才刚刚上演。
5
从那次争吵之后,陆晴彻底撕下了伪装。
她不再费心去扮演一个慈爱的小姨。
家里的饭菜从三菜一汤变成了一碗寡淡的面条,有时甚至直接扔给陆望一包泡面。
陆望的衣服也从名牌潮牌,变成了地摊上几十块钱一件的廉价货。
他稍有不满,换来的就是陆晴的打骂。
“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你以为老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想买名牌?你怎么不去抢!”
陆晴的财务状况很快就捉襟见肘。
为了维持表面的光鲜,她自己的开销一点没减。
名牌包、高档护肤品、下午茶,一样不落。
而为了在陆望面前立威,她买的东西,又全都被王律师的团队驳回,一分钱都报销不了。
她只能动用自己的积蓄。
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想别的歪主意了。
我看着监控里,她鬼鬼祟祟地拿出几张发票,在灯下涂涂改改。
一张几百块的餐饮发票,被她改成了几千块。
一张超市购物小票,被她夹带了许多自己的私人用品。
她把这些“处理”过的发票提交上去,满心以为能蒙混过关。
第二天,王律师的电话就打到了她那里。
“陆晴女士,关于您本次提交的报销申请,我们的法务和财务审计团队发现了多处伪造、篡改发票的痕迹。”
“根据信托协议第17条第3款,以及我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您的行为已涉嫌构成诈骗罪。”
“我们正式通知您,若再有此类行为,我们将直接向公安机关报案。”
我通过监控,清晰地看到了陆晴接电话时,那张瞬间惨白的脸。
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连声说:“误会,都是误会……”
挂了电话,她冲进陆望的房间,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这个无辜又可恨的孩子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赔钱货!”
她把陆望的游戏机、玩具车、乐高模型,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花了老娘那么多钱,一分钱都报不回来!你就是个扫把星!”
陆望吓得缩在墙角,连哭都不敢出声。
夜里,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妈妈,救我。】
是陆望。
他大概是用了家里的备用手机。
我看着那三个字,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救你?
上一世,我被陆晴的情人按在地上,她抢走我所有的家产时,我绝望地看着你。
“望望,救救妈妈!”
你却躲在陆晴身后,怯懦地说:“妈妈,小姨说,只要你把公司给她,她就会放了你……”
那一刻,我的世界就死了。
我删掉短信,关了手机,安然入睡。
第二天,我打开监控,看到了让我都觉得触目惊心的一幕。
陆晴因为心情恶劣,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她看着畏畏缩缩的陆望,更觉得烦躁。
她竟然,把他一个人反锁在了小黑屋里。
“给老娘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监控画面里,小黑屋一片漆黑,只能听到陆望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
而陆晴,则化了个精致的妆,拎着最新款的包,出门做美容去了。
我看着视频,一帧一帧地保存下来。
时候,快到了。
6
陆望被关了整整一天。
没有食物,没有水。
监控里,他的哭声从一开始的响亮,到后来的嘶哑,再到最后的寂静。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计算着时间。
陆晴傍晚才回来,似乎已经忘了小黑屋里还关着一个孩子。
她哼着歌,敷着面膜,直到晚上十点,准备睡觉时,才猛然想起。
她打开门,陆望已经缩在角落里,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几乎晕厥。
看到陆晴,他眼里迸发出的不是委屈,而是巨大的恐惧。
陆晴也被吓了一跳,她大概是怕真的闹出人命。
她手忙脚乱地把陆望抱出来,喂了点水和面包。
陆望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哆哆嗦嗦地吃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一夜,他发了高烧。
陆晴不敢带他去医院,怕被医生看出端倪。
她只能用家里的土办法,用酒精给他擦身,用湿毛巾敷额头。
折腾了一整夜,陆望的烧才勉强退了下去。
第二天,陆望又给我发了短信。
【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小姨是魔鬼,她虐待我。】
【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这一次,我回复了。
【望望,你不是说小姨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吗?】
【你还说,她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妈妈相信,她这次也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把他们曾经用来堵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发完这条短信,我关掉了和这个陌生号码的所有通讯。
我知道,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我彻底拒绝后,陆望陷入了完全的绝望。
而陆晴,在经历了这次“伪造发票”和“虐待惊魂”后,也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她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归咎于陆望这个“拖油瓶”。
监控里,虐待开始升级。
她不再只是打骂,而是用各种方式折磨陆望。
罚站,不给饭吃,把他当佣人一样使唤,让他跪着擦地板。
陆望稍有反抗,换来的就是更暴力的对待。
他的身上,开始出现新的伤痕。
胳膊上、腿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冷静地截取着每一段视频,分门别类地保存好。
虐待、体罚、精神控制、非法拘禁……
每一条,都足够陆晴喝一壶的。
证据链已经完整。
是时候收网了。
我拨通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王律师。
“王律师,可以启动最终程序了。”
第二个,打给110报警中心。
“喂,我要报警。XX小区XX栋XX号,有严重的儿童虐待事件。我手上有全部证据。”
第三个,我打给了一个相熟的、在本地最有影响力的媒体主编。
“喂,张主编吗?我这里有个大新闻,你想不想要?”
“一个知名设计师,为了侵吞妹妹留给外甥的巨额信托财产,长期虐待年仅八岁的孩子。有图有真相。”
电话那头,张主编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
“地址发我!我们马上到!”
我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
警车、律师的车、媒体的采访车,几乎在同一时间,呼啸着驶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个我曾经的家。
陆晴,你的报应,来了。
7
那天的场面,比我预想的还要混乱。
警察破门而入时,陆晴正揪着陆望的头发,逼他吃掉在地上的饭菜。
她穿着昂贵的真丝睡袍,脸上是扭曲的愤怒。
陆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脏衣服,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恐惧。
这个画面,被冲在最前面的媒体记者,用高清摄像头完美地捕捉了下来。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将陆晴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照得惨白。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她尖叫着,试图用手去挡镜头。
但一切都晚了。
王律师带着他的团队,冷静地向警方出示了所有文件和证据。
包括厚厚一沓的信托协议、审计报告,以及一个存着上百个视频文件的硬盘。
警察当场查看了几个视频片段,脸色越来越凝重。
“陆晴女士,你因涉嫌虐待被监护人罪、故意伤害罪,现在需要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两个警察上前,拿出手铐,干脆利落地铐住了她。
“不!不是我!是陆念!是她陷害我!”
陆晴疯狂地挣扎着,头发散乱,睡袍歪斜,像个疯子。
“陆念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的咒骂声,回荡在整个客厅里。
陆望在警察冲进来的时候就吓傻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一个女警官温柔地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小朋友,别怕,我们是警察叔叔阿姨,我们来保护你了。”
陆望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他穿过混乱的人群,看到了站在警戒线外的我。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妈妈!”
他哭喊着,朝我跑过来。
“妈妈!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妈妈!”
他以为,这又是一次他犯错后,我来为他收拾残局的戏码。
他以为,只要他哭了,认错了,我就会像以前一样,心疼地抱住他,对他说“没关系”。
然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个穿着制服的社工人员,在我面前拦住了他。
“小朋友,你现在情绪不稳,需要先跟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陆望愣住了,他隔着社工,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不解,有委屈,有即将被抛弃的恐慌。
我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上一世,我被抛弃在荒野,尸骨被野狗啃食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一世,我只是让你,也尝一尝被最亲近的人抛弃的滋味而已。
这很公平。
我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陆望的哭喊声,陆晴的咒骂声,记者们的追问声,交织成一片。
但都与我无关了。
8
事情的发酵,比我想象的更快。
当天晚上,“知名设计师陆晴虐待亲外甥”的新闻就登上了所有本地媒体的头版头条。
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和视频片段,在网络上疯传。
陆晴瞬间从一个“温柔善良、为妹妹分忧”的好小姨,变成了人人唾骂的蛇蝎毒妇。
她的设计工作室被愤怒的网友们冲烂了,合作方纷纷宣布解约,她过去所有的光环,在一夜之间碎成了粉末。
在警察局里,面对铁证如山,陆晴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承认了所有罪行,但依然试图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是陆念设计的!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圈套!”
“她嫉妒我!她见不得我好!她用钱诱惑我,就是为了毁掉我!”
可惜,没有人相信一个虐待儿童的罪犯的疯言疯语。
几天后,我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他们在国外旅游,看到了新闻,连夜飞了回来。
电话一接通,就是我妈歇斯底里的哭喊。
“陆念!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姐姐!她是你的亲姐姐啊!”
“你要逼死她你才甘心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我爸的声音则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你立刻去警察局,告诉他们那是个误会!让你姐姐出来!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静静地听着,直到他们骂累了,才开口。
“你们回来看新闻了?”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陆望被她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有没有看到,她是怎么把他关在小黑屋里,不给饭吃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妈开始抽泣:“晴晴她……她只是一时糊涂……她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我冷笑一声,“她花着我的钱,住着我的房子,压力大?那被她虐待的陆望呢?他一个八岁的孩子,他该有多大的压力?”
“念念,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妹妹……”我爸还在试图说服我。
我直接打断他。
“从她把我推下楼梯,看着我被她养的情人抢走家产,弃尸荒野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我妹妹了。”
我说的是上一世的事,但在他们听来,却像是某种决绝的比喻。
“我最后说一遍。”
“陆晴的案子,证据确凿,自有法律制裁。你们要去求情,要去探望,那是你们的自由。”
“但如果你们想让我去为她开脱,不可能。”
“从今天起,我跟她,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挂断电话,拉黑了他们的号码。
这个所谓的家,从上一世开始,就烂透了。
他们永远偏爱那个会哭会闹会示弱的陆晴,而我,只是他们眼中强大、能干、不需要关心的赚钱工具。
既然如此,这一世,我就干干净净地,斩断这一切。
9
陆晴的案子开庭了。
我没有去现场,但整个过程,王律师都给我做了实时转述。
陆晴的律师试图将她塑造成一个被姐姐算计、被熊孩子逼疯的可怜女人。
他们请来了我的父母出庭作证。
我妈在证人席上哭得声泪俱下,控诉我的“冷血无情”,说我“从小就嫉妒妹妹”。
我爸则痛心疾首地表示,这一切都是“家庭悲剧”,是我的“不理智”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舆论一时间有些摇摆。
有人开始同情陆晴,指责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过“恶毒”,竟然“设局”陷害自己的亲妹妹。
但王律师一出手,就扭转了乾坤。
他没有做过多辩解,只是冷静地,一件一件地,向法庭呈上了所有证据。
第一件,是陆晴伪造发票,试图骗取信托资金的详细审计报告,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第二件,是陆晴名下所有银行卡的流水。证明了她在“财务紧张”的同时,依旧在疯狂购买奢侈品。
第三件,也是最致命的一件,是监控视频。
王律师将剪辑好的视频,在法庭的大屏幕上公之于众。
从一开始的语言暴力,到后来的动手打骂,再到把陆望关进小黑屋整整一天……
当法庭上播放陆晴一边敷着昂贵的面膜,一边听着小黑屋里陆望的哭声无动于衷的画面时,整个法庭都安静了。
旁听席上,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就连我那一直为陆晴辩解的母亲,也捂住了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最终,法官当庭宣判。
陆晴因虐待被监护人罪,情节严重,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同时,民事诉讼方面,法庭也支持了信托基金的全部诉求。
陆晴必须全额赔偿她对信托基金造成的损失,并支付一笔高额的惩罚性赔偿金。
她名下的房产、存款、工作室,全部被冻结,用于强制执行。
人财两空,身败名裂。
当法警带她离开时,她隔着很远,冲着王律师的方向疯狂嘶吼。
我知道,那是在骂我。
“陆念!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尖利,怨毒。
我听着王律师的转述,只觉得,阳光正好。
鬼?
我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谁,会怕谁呢?
10
陆晴的事情尘埃落定。
接下来,是陆望。
他被社工机构暂时安置在了一个儿童心理康复中心。
一周后,我接到了机构的电话,说是陆望的情况很不稳定,他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每天只念叨着一句话:“我要见妈妈。”
心理医生评估后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希望我能过去一趟,配合治疗。
我拒绝了。
“对不起,我已经启动了放弃监护权的法律程序,从法律上讲,我很快就不再是他的母亲了。”
电话那头的社工很惊讶,但还是耐心地劝我。
“陆女士,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他现在心理创伤很严重,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唯一的亲人?
我笑了。
上一世,我被万箭穿心的时候,可没有任何一个“亲人”站在我这边。
我坚持了我的决定。
但几天后,王律师找到了我。
他给我带来了一份文件,是陆望亲手写的信。
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张涂鸦。
纸上画着一个哭泣的小人,和一个代表我的、冷漠的火柴人。
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妈妈,我错了。
王律师说:“陆太太,社工那边说,如果您再不去,这孩子可能会彻底自闭。”
“法律程序我们可以走,但这件事,可能还是需要您亲自去了结一下。”
我沉默了很久。
我恨陆望,恨他的背叛,恨他的愚蠢。
但看着那张纸,我脑海里,却闪过他刚出生时,那小小的、柔软的一团。
我终究,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我需要一个彻底的告别,为了我自己。
我同意了去见他一面。
见面的地点,在康复中心一间素白的房间里。
陆望坐在桌子对面,比上一次见他时,更瘦小了。
他穿着统一的服装,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
看到我进来,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却不敢抬头。
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你想见我?”我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还有浓浓的怯意。
“妈妈……”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开始哭,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砸在桌面上。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相信小姨……她是坏人,她是魔鬼……”
“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一定听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重复着上一世我说过无数遍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哭声渐歇。
“陆望。”
我叫了他的全名。
“有些错误,是没有机会重来的。”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没有一丝留恋。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在福利院里,好好学习,怎么去做一个善良、正直、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吧。”
“这是我,作为你的母亲,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说完,我转身就走。
“妈妈——!”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没有回头。
走出康复中心的大门,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胸口里那块压了我两辈子的巨石,终于,彻底消失了。
11
处理完陆望的事,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王律师。
“王律师,我要撤销那个信托基金。”
王律师有些惊讶,但还是专业地问:“那信托内的资产,您打算如何处理?”
那笔钱,是我前半生所有心血的凝结,也是我复仇的最强武器。
如今,大仇得报,它也该有新的使命了。
“全部捐出去。”
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语气平淡。
“成立一个儿童保护基金会,专门用于救助那些被虐待、被抛弃的孩子。”
“基金会的名字,就叫‘新生’。”
属于陆念的新生,也希望是那些孩子们的。
王律师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除专业外的、一丝敬佩。
“好的,陆太太。我会马上处理。”
走出律师事务所,我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轻得可以随风飘走。
我卖掉了名下所有的房产,解散了曾经的工作室,彻底告别了过去的一切。
我换了新的手机号,只告诉了王律师一人。
我给自己放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假。
我去了西藏,在布达拉宫前晒太阳,看虔诚的信徒磕着长头。
我去了大理,在洱海边租了个小院,每天看云卷云舒,日出日落。
我去了很多很多,上一世想去却没时间去的地方。
我不再是任何人眼中需要承担责任的母亲、姐姐、女儿。
我只是我自己,陆念。
旅途中,我偶尔也会收到王律师发来的后续消息。
陆晴在狱中表现很差,因为欺诈和虐待儿童的罪名,她在里面受尽了排挤和欺凌。据说精神已经有些失常。
我的父母曾试图去探监,但被陆晴骂了出来。她把所有的怨恨,都算在了他们头上,认为是他们的偏心和纵容,才导致了她的悲剧。
至于陆望,他被送去了一个很远的福利院。听说,他变得很沉默,但很努力地在学习,也很懂得去帮助比他更小的孩子。
或许,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我看着这些消息,心中再无波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而我,也终于从那场持续了两辈子的噩梦中,彻底解脱。
旅行的最后一站,我回到了我出生的城市。
我没有去见任何人。
我只是去墓地,看了看上一世的自己。
那是一个无名的衣冠冢。
我放下一束白菊。
“安息吧。”我对她说,“从今以后,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好好地活。”
12
假期结束,我回到了工作的城市,但没有再进入设计行业。
那个行业,承载了我太多的血与泪。
我用剩下的一点钱,投资了一个朋友的科技创业公司。
公司规模不大,但很有潜力,做的是人工智能情感陪护。
我成了公司的小股东,兼任首席体验官。
新的工作,新的环境,新的同事。
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在这里,我只是陆念,一个对产品要求有点苛刻,但能力出众的普通白领。
生活,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充实。
有时,我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些人,那些事。
但它们就像一部我看过的、情节跌宕的电影,虽然震撼,却已经无法再伤害到我。
我不再有软肋。
也不再需要铠甲。
这天,我正在公司测试新一代的AI陪护机器人。
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又带着几分期盼的少年声音。
“……请问,是陆念女士吗?”
声音已经变了,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尖锐的童音,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沙哑。
但我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是陆望。
我沉默了几秒,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似乎也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过了很久,他才鼓起勇气,继续说。
“我……我下个月就十八岁了。”
“我考上了大学,就在这个城市。”
“我……我想见你一面。”
“我不是想求你原谅……我只是……只是想亲口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人间烟火,如此真实。
我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恭喜你。”
“也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我轻轻地,挂断了电话。
没有再见,也不必再见。
你的人生,从十八岁开始,自己走好。
而我的人生,也早已翻开了全新的篇章。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城市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我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新来的助理发来的消息。
【念姐,新项目的启动会,五分钟后开始。】
我微微一笑,回了一个字。
【好。】
然后,转身,走向会议室。
走向我的,全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