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死了我的状元郎夫君。
用他十年寒窗换来的锦绣前程，给我那罪奴出身的白月光铺路。
他被斩首那天，我正和白月光在府中嬉笑打闹。
后来，白月光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打入冷宫，迎娶我的庶妹。
我被折磨致死，再睁眼，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
这一次，我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状元郎，毫不犹豫地抱紧了他。
可他却只是冷冷推开我，眸中恨意滔天。
“公主，晚了。你的白月光，我也重生了。”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我的胸口，开始浮现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伤痕。
1 重生之痛
大婚当晚，红烛泣血。
我重生了。
回到和顾九思的婚房。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给了他此生第一个耳光。
我骂他是卑贱的商贾之子，说他根本配不上我这金枝玉叶的公主。
而我的心上人，是罪奴谢无宴。
后来，我为了谢无宴，亲手将顾九思送上了断头台。
他满门忠烈，皆因我而亡。
而我，也被谢无宴和我的庶妹联手折磨致死。
此刻，男人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公主若是不愿，不必勉强。”
我猛地回神，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顾九思。
我的夫君。
他还活着。
他还穿着喜服，芝兰玉树，俊美无俦。
我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夫君。”
我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腰，像是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不起，对不起”
我泣不成声，将脸埋在他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冷香。
他身子僵住。
我以为他是不习惯我的亲近。
可下一秒，一双冰冷的手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开。
我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桌角，痛得闷哼一声。
再抬头，顾九思依旧站在原地，神情冷漠疏离。
他看着我，像是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凌迟。
我的心狠狠一沉。
“公主，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吧。”
他一字一句，声音淬了冰。
“你的白月光谢无宴，我也重生了。”
“这一世，你休想再动我分毫。”
我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也重生了。
他带着前世所有的恨，回来了。
“不是的，九思，你听我解释……”
我慌乱地想上前，他却厌恶地后退一步。
“滚。”
一个字，砸得我头晕目眩。
他转身走向内室，背影决绝。
“别让我再看到你。”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瘫软在地，绝望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晚了。
一切都晚了。
2 血咒相连
我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四肢麻木。
婢女春禾小心翼翼地扶起我。
“公主，驸马他，您别难过。”
我苦笑。
他恨我入骨，我有什么资格难过。
是我活该。
我扶着桌子站起来，想去倒杯水。
手刚碰到茶杯，心脏猛地一抽。
紧接着，一道尖锐的剧痛从左手手背传来。
我痛呼一声，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摊开手掌，白皙的手背上，一道血痕赫然出现，深可见骨。
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公主！”春禾大惊失色，“您怎么受伤了？”
我没受伤。
我根本没有碰到任何利器。
这伤口是凭空出现的。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炸开。
我猛地推开春禾，踉踉跄跄地冲向内室。
“顾九思！你开门！”
我疯狂地拍打着门板，手背上的伤口撞得我锥心刺骨。
里面毫无动静。
“顾九思！你给我出来！”
我几乎要疯了，用尽全身力气去撞门。
门终于被从里面拉开。
顾九思站在门口，墨发披散，衣衫半敞。
他左手缠着布条，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和我手背上如出一辙的位置。
他冷冷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公主半夜发什么疯？”
我死死盯着他染血的左手，声音都在抖。
“你的手，怎么了？”
他掀起眼皮，扯了扯嘴角，弧度讥讽。
“与你何干？”
“是不是你故意划伤的？”我冲他吼道，眼泪决堤，“我的手也受伤了！在你划伤自己的同一时间，同一位置！”
他终于有了反应，视线落在我流血的手背上。
片刻的怔然后，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满是快意和残忍。
“原来如此。”
他抬起右手，拔下发间的玉簪。
在我的尖叫声中，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右臂划去。
“啊——！”
我惨叫着跌倒在地，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我惊恐地卷起衣袖，一道崭新的血痕，正从我的手臂上浮现。
和他手臂上那道，一模一样。
我痛得浑身发抖，冷汗涔涔。
“为什么会这样？”
顾九思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看他。
他眼中翻涌着疯狂的恨意和报复的快感。
“公主，看来老天都觉得你罪孽深重。”
“你不是最怕疼吗？”
“从今往后，我受的每一道伤，你都会加倍奉还。”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轻得像恶魔的低语。
“我会让你，日日夜夜，都活在无间地狱。”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让我痴迷、又被我亲手毁灭的脸。
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仇恨。
我的心，比身上的伤口更痛。
3 共感之痛
我与顾九思之间，有了“共感”。
他受的任何伤，我都会加倍承受。
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折磨我的最好方式。
我决定补偿他。
无论他如何冷待我，我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亲手为他做羹汤，他看也不看，直接倒掉。
“别拿这些脏东西污了我的眼。”
我为他缝制新衣，他接过，当着我的面，用剪刀绞得粉碎。
“公主的针线，我嫌脏。”
我彻夜不眠为他抄写孤本，他拿去，一页一页，烧成灰烬。
“你的字，只配喂狗。”
无论我做什么，换来的都是更深的羞辱。
但我不能放弃。
这是我欠他的。
这天，我炖了补汤，照旧给他送去书房。
他正在看书，头也不抬。
“滚出去。”
我将汤碗放在桌上，轻声说：“九思，这是我熬了一下午的，你喝一点吧。”
他终于抬起头。
那眼神，冷得能将人冻僵。
他拿起桌上的一柄裁纸刀，刀锋锐利。
然后，在我惊恐的注视下，他面无表情地将刀刃压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你做什么！”我尖叫。
“公主不是心疼我吗？”
他笑得残忍，手下用力。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皮肤。
“啊！”
剧痛从我的手腕传来，我惨叫一声，整个人疼得蜷缩起来。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书页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而我的手腕，也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流如注。
痛。
太痛了。
像是要把我的骨头都一寸寸碾碎。
“九思，求你别这样”
我跪在地上，卑微地乞求他。
“求你，停下”
他欣赏着我痛苦挣扎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复仇的快感。
“这才只是开始。”
他丢下裁纸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告诉过你，会让你活在地狱里。”
“我所承受的万分之一，你现在感觉到了吗？”
我痛得说不出话，只能流着泪，绝望地看着他。
他眼中的恨意，像一把刀，将我凌迟。
我的庶妹林晚晚不知何时来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我狼狈的模样，故作惊讶地掩唇。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和驸马闹成这样？”
她走进来，扶起顾九思，拿出帕子心疼地为他擦拭手腕的血。
“驸马，您何必为了姐姐动怒，气坏了自己身子。”
顾九思没有推开她。
前世，林晚晚就总是这样，以一副善解人意的面孔出现在顾九思面前，博取他的同情。
而我，只会对他颐指气使，作天作地。
难怪他会对我恨之入骨。
我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
林晚晚委屈地红了眼。
“姐姐，我只是关心你”
“滚。”我冷冷吐出一个字。
她转向顾九sī，泫然欲泣：“驸马你看，姐姐她”
顾九思看我的眼神更加厌恶。
“林若微，你再敢对晚晚不敬，我就废了你这只手。”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刺得千疮百孔。
他宁愿护着一个外人，也不愿听我一句解释。
我惨然一笑。
“好，好得很。”
我转身，踉跄着离开书房。
每走一步，手腕上的伤口都像在对我无声地嘲讽。
顾九思，你当真，如此恨我。
4 背叛之痛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
手腕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心里的伤，却在溃烂流脓。
这天夜里，一只信鸽落在我的窗台。
我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筒，打开。
是谢无宴的字迹。
“微微，三日后，城外十里坡，我等你。”
我拿着信纸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谢无宴。
这个我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他也重生了。
他以为，我还像前世一样，对他痴心不改。
我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谢无宴，这一世，我与你，不共戴天。
我刚烧完信，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顾九思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
他一把扼住我的喉咙，将我死死抵在墙上。
“你刚才在烧什么？”
他的力气很大，我几乎要窒息。
“咳咳，没什么”
“还敢骗我！”
他眼神狠厉，另一只手在我身上搜寻。
最终，在我的香囊里，找到了另一封信。
是我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谢无宴之前送来的信。
信上写满了露骨的情话，和他们私奔的计划。
顾九思看完，气得浑身发抖。
他将信纸狠狠摔在我脸上。
“林若微，你当真是不知廉耻！”
“你才嫁给我几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和你的奸夫私会？”
“你把我当什么？一个任你践踏的傻子吗？”
他猩红着眼，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不是的！九思，你听我解释！”
我抓住他的衣袖，拼命摇头。
“这些都是以前的信，我没有要见他！我真的没有！”
“够了！”
他甩开我的手，脸上是彻骨的失望和憎恶。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
他转身，从墙上取下装饰用的长鞭。
“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
我惊恐地看着他手中的鞭子，不住地后退。
“顾九思，你要干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疯狂。
“我要让你记住，什么是妇道！”
他没有抽我。
他扬起鞭子，狠狠抽向自己的后背。
“啪”的一声脆响。
“啊——！”
我惨叫一声，后背像是被烈火灼烧，一道血痕瞬间绽开。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啪！”
又是一鞭。
我疼得跪倒在地，浑身痉挛。
“九思，不要，求你”
我哭着求他，声音破碎。
他却恍若未闻，一鞭又一鞭，疯狂地抽打着自己。
每一鞭落下，我都感觉自己像是被活生生撕开。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我不知道他抽了多少下，只知道我快要痛死了。
意识模糊间，我看到他丢掉鞭子，向我走来。
他蹲下身，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笑意。
“公主，现在知道痛了吗？”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他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手腕。
“顾九思，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他动作一顿。
看着我满是泪痕和血污的脸，他眼中的疯狂似乎退去了一些。
取而代，是一种更深沉的，化不开的悲哀。
他没有再动手。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原来，比身体的疼痛更可怕的，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5 生死同伤
我大病了一场。
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春禾守在床边，哭红了眼。
“公主，您终于醒了。”
我动了动，后背的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三夜，太医说您再不醒，就”
我打断她：“顾九思呢？”
春禾欲言又止。
“驸马他，一直在书房，不曾来看过您。”
我心中一片苦涩。
也是，他恨不得我死，又怎会来看我。
我掀开被子下床。
“公主，您要去哪？您伤还没好！”
“我去找他。”
我必须去。
今天，是谢无宴约我见面的日子。
我不能让顾九思再误会我。
我穿着单薄的寝衣，一步步走向书房。
每一步，都牵动着背后的伤口，疼得我冷汗直流。
书房的门紧闭着。
我推开门，看到顾九思正坐在窗边。
他面前，摆着一壶酒，几个空酒坛倒在脚边。
他似乎也受了很重的伤，脸色苍白如纸。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我。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依旧冰冷。
“你来做什么？”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我怕你误会。”
“误会？”他嗤笑一声，“误会你和谢无宴藕断丝连？还是误会你给我戴了绿帽子？”
他的话像刀子，句句扎心。
我忍着痛，走到他面前。
“我不会去见他。”
“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顾九思，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良久，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走吧。”
“我不走。”我固执地站在原地，“除非你信我。”
他忽然笑了，笑声苍凉。
“信你？林若微，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就凭你前世将我满门忠烈送上断头台？还是凭你踩着我的尸骨，去给你那罪奴情郎铺路？”
他的质问，让我无力反驳。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求他相信。
我正想再说些什么，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
十几支淬了毒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顾九思！
“小心！”
我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将他死死护在身下。
噗嗤！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
我感觉后背像是被无数烧红的烙铁穿透。
剧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
“呃……”
我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在顾九思的胸前。
他彻底僵住了。
我趴在他身上，感觉生命在飞速流逝。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他震惊又慌乱的脸。
“为什么”他声音颤抖。
我笑了。
血沫不断从我嘴角涌出。
“九思，我说了”
“这一世我要护着你”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从我背后穿胸而过。
我瞳孔骤然放大。
剧痛让我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看到顾九思目眦欲裂地推开我，接住了我软倒的身体。
“林若微！”
他抱着我，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看到刺客的剑，还插在我的胸口。
而顾九sī的胸前，同样的位置，也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血，将我们两人的衣襟都染红了。
共感
原来，致命伤也是共通的。
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他抱着我，仰天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6 前世之咒
我以为我会死。
可我没有。
我在一片血色的混沌中，看到了前世的顾九思。
他被押赴刑场，囚服染血，脊梁却挺得笔直。
台下，百姓们朝他扔着烂菜叶和石子，骂他是叛国贼。
他毫无反应，只是望着皇宫的方向。
我知道，他在看我。
那时，我正和谢无宴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笑靥如花。
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扔下令牌。
“斩！”
屠刀落下。
我看到顾九思在最后一刻，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空中画下一道复杂的符咒。
他的声音，穿越时空，清晰地响在我耳边。
“林若微，我顾九思，以血为咒，以命为誓。”
“生，你与我同伤。”
“死，你与我同葬。”
“黄泉路上，我等你。”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这“共感”，是他临死前，用命下的咒。
生死同伤。
何其狠绝。
也何其深情。
他竟是想用这种方式，与我永生永世纠缠不休。
我转过头，看到顾九思就躺在我身边的另一张床上。
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胸口的剧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太医连忙按住我。
“公主殿下，您刚从鬼门关回来，可千万不能乱动啊！”
“他怎么样了？”我问。
“驸马爷也伤得很重，不过还好没有伤及要害。倒是您……”太医一脸后怕，“您那一剑，离心脏只有半寸，真是凶险万分。”
我看着昏迷不醒的顾九思，心里五味杂陈。
他为了救我，也差点死了。
不，不对。
刺客的目标是他。
我为他挡箭，他为我挡剑。
我们之间，仿佛有一种荒诞的默契。
他恨我入骨，却又在我为他挡箭时，下意识地推开了我，自己迎上了那致命一击。
顾九思，你到底，在想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晚晚和谢无宴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我醒着，谢无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微微，你醒了！”
他想上前来握我的手，我厌恶地避开。
“谁让你进来的？”
谢无宴脸色一僵。
林晚晚连忙打圆场：“姐姐，谢公子也是担心你。听说你和驸马遇刺，我们都快急死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急着来看我们死了没有吗？”
前世，谢无宴为了除掉顾九思这个绊脚石，没少用这种暗杀的手段。
这一次，想必也是他做的。
谢无宴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
“微微，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嫁给顾九思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这里。”
我看着他虚伪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谢无宴，收起你那套吧。”
“我告诉你，我林若微，今生今世，都是顾九思的妻子。”
“你若再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话，让谢无宴和林晚晚都愣住了。
他们不敢相信，那个对谢无宴言听计从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无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林若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你滚。”
我指着门口，声音冰冷。
“带着你的女人，滚出我的视线。”
7 病态依赖
我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尤其是顾九思。
他醒来后，看我的眼神，除了恨，又多了一丝探究和不解。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卑微地讨好他。
也不再对他嘘寒问暖。
我只是静静地养伤，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躺在相邻的两张床上，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那天，我伤势稍好，能下床了。
我走到他的床边。
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我知道他没有。
我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
这是我让春禾偷偷找来的。
顾九思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
他警惕地看着我手中的匕首。
“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冰冷的触感让我忍不住一颤。
顾九思瞳孔一缩。
“林若微，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
我冲他一笑，笑得凄然。
“被你逼疯的。”
“顾九思，你不是想让我活在地狱里吗？”
“可我发现，只有你好好活着，我才能好好活着。”
“既然求你原谅那么难，那不如，我们一起毁灭吧。”
我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
一道血痕，出现在我白皙的脖颈上。
顾九思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是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笑得更加疯狂。
“从今天起，我的命就是你的命。”
“你想报仇，可以。但前提是，你得先保住我的命。”
“否则，黄泉路上，我们正好做个伴。”
我丢下匕首，转身就走。
顾九思坐在床上，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从前，他是执棋者，我是棋子，任他摆布。
现在，我将我们两人的性命，牢牢绑在了一起。
这盘棋，该换我来下了。
我开始疯狂报复谢无宴和林晚晚。
我知道谢无宴在暗中囤积兵马，便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他的政敌。
我知道林晚晚想攀附权贵，便设计让她在宴会上出丑，身败名裂。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将自己置于险境。
每一次，谢无宴派人来报复我时，顾九思都会出现。
他会冷着脸，将我护在身后，解决掉所有麻烦。
然后，再用那双淬了冰的眼睛，狠狠地瞪我一眼。
我知道他恨不得我死。
但他更怕死。
为了自保，他不得不保护我。
我享受着这种病态的依赖。
看着他为我奔波，为我受伤，我心中竟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感。
顾九思，你看。
我们天生就该纠缠在一起。
谁也别想逃。
8 最后之局
我的报复，卓有成效。
谢无宴私藏兵器的事情败露，被皇帝猜忌，削了兵权。
林晚晚名声尽毁，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只能终日躲在府中，不敢见人。
我大仇得报，心中却并无多少快意。
因为我发现，顾九思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不再用自残的方式折磨我。
也不再对我冷言冷语。
他只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恨，有怨，有无奈，还有一丝……我不敢深想的动容。
我开始害怕。
我怕他不再恨我。
因为我不知道，当恨意消散，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这天，我设计引谢无宴入局。
我以自己的名义，约他在城郊的破庙见面。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而且，会带着杀手来。
我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让皇帝亲眼看到他谋害公主的罪证。
我将计划告诉了顾九思。
“这是最后一次。”
我说，“只要谢无宴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两清了。”
他沉默地看着我，许久，才开口。
“值得吗？”
“为了报仇，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我笑了。
“我的命，不就是你的命吗？”
“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所以，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
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那晚，我独自一人去了破庙。
谢无宴果然来了。
他带来了他身边最精锐的死士。
“微微，你终于想通了。”
他看着我，眼中是志在必得的贪婪。
“杀了顾九思，我便立你为后，我们共享这大好河山。”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谢无宴，你做梦。”
他脸色一沉。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
他一声令下，所有死士朝我攻来。
我闭上眼，等待着顾九思的出现。
然而，我等了很久。
久到刀锋已经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都没有来。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顾九思，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恨到宁愿和我同归于尽，也不愿再救我一次？
也好。
死在你的算计里，总比死在谢无宴手里好。
我认命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
是顾九思。
他终究还是来了。
他挡在我身前，长剑出鞘，剑气如虹。
不过片刻，所有死士都倒在了血泊中。
谢无宴见势不妙，挟持了我。
他用剑抵着我的脖子，冲顾九思嘶吼。
“顾九思！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顾九思停下脚步，脸色冷峻。
“放了她。”
“放了她？你当我傻吗？”谢无宴狞笑着，“我告诉你，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
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是禁军。
我算准了时间，提前通知了皇帝。
谢无宴的阴谋，彻底败露了。
9 生死抉择
谢无宴彻底疯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他手中的剑，又贴近了我的脖子几分，划出一道血痕。
“顾九思，你不是爱她吗？”
“你自废武功，我就放了她！”
顾九思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看着我，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知道，他在犹豫。
我却笑了。
我迎上他复杂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顾九思，你杀了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谢无宴。
我继续说：“杀了我，血咒就解了，你就自由了。”
“你不用再被我拖累，不用再保护我这个仇人。”
“你就可以，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了。”
“杀了我，顾九思。”
我看着他，眼神决绝。
“这是我还你的，最后一样东西。”
我的命。
顾九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我，眼眶一点点变红。
那里面，有震惊，有痛苦，有不甘，有挣扎
最终，都化作了无边的绝望。
“不”
他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林若微，你休想！”
“你休想就这么解脱！”
他手中的长剑，忽然调转方向。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脏。
“不要！”
我尖叫出声。
他要自刎！
他要用自己的死，来终结这场荒唐的纠缠！
他以为，他死了，我也会跟着死。
他宁愿死，也不愿杀我。
也不愿，让我死。
原来，恨到极致，只剩下爱。
两世的纠缠，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我。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顾九思，你这个傻瓜。
你怎么能，比我还傻。
10 换命之符
在顾九思的剑刺向他自己的瞬间，我做了一件事。
我从怀中掏出一道金色的符纸，咬破指尖，以血激活。
“以我之命，换他之生。天地为证，血契生成！”
这是换命符。
是我用我半个国库的珍宝，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换来的。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我早就知道，以顾九思的骄傲，他绝不会对我动手。
那便由我来做这个了断。
符咒金光大盛，瞬间将我和顾九思笼罩。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
下一秒，我出现在了顾九思的位置。
而他，被换到了谢无宴的身边。
那把本该刺入他心脏的剑，此刻，正分毫不差地，插在我的胸口。
剧痛袭来。
我却笑了。
我看到顾九思目眦欲裂地朝我冲来。
我看到谢无宴惊慌失措地被禁军拿下。
我看到我胸口的血，染红了顾九思的白衣。
血咒，因为我心甘情愿的献祭，正在一点点消散。
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那条无形的线，断了。
顾九思，你自由了。
他抱着我，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林若微，你为什么”
他哭了。
这个无论被我如何伤害，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豆大的泪珠，砸在我的脸上，滚烫。
我抬起手，想为他拭去眼泪。
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九思”
“别哭”
“我只是把欠你的，还给你”
“以后要好好活着”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的脸，在我眼中，渐渐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剪影。
我看到他抱着我，跪在地上，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名字。
他哭着求遍了神佛。
他甚至散尽了自己的一身修为，只为留住我的一缕魂魄。
真傻。
顾九思。
如果有来生
换我来等你，好不好？
11 重生之爱
我没有死。
我在一片温暖的白光中，再次睁开了眼。
入目，是顾九思布满血丝的眼。
他瘦了很多，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见我醒来，他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微微，你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恍如隔世。
“我没死？”
“没有。”他吻着我的发顶，一遍遍地说，“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我才知道，在我濒死之际，他求了父皇，寻遍天下奇人异士。
最后，用他一身的修为，和我皇家的传世之宝“续命珠”，才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血咒已解。
我们之间，再无任何束缚。
我看着他，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
“我死了，你不是就解脱了吗？”
他抱着我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没有你，何来解脱。”
他低头，深深地看着我。
那双曾满是恨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深情和后怕。
“微微，是我错了。”
“我以为我恨你，可当那把剑刺向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
“两世的纠缠，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你入骨。”
“恨，只是因为爱得太深，求而不得。”
我听着他的话，眼泪无声地滑落。
原来，我们都错了。
我们用最极端的方式互相伤害，互相折磨。
却忘了，恨的尽头，从来都只有爱。
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顾九思，我们两清了。”
前世的债，今生的怨，都在我替他挡下那一剑时，烟消云散。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吻着。
“不，还没清。”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了。
那是我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像是冰雪初融，万物复苏。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
“你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12 圆满结局
三个月后，我的身体终于大好。
谢无宴因谋逆罪，被判满门抄斩。
林晚晚受他牵连，被贬为庶人，终身幽禁。
前世的仇，都报了。
这天，是顾九思的生辰。
我遣散了所有下人，亲自下厨，为他做了一桌菜。
虽然，卖相不怎么好。
他回来时，看到满桌“杰作”，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公主殿下，这是要把厨房给拆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将他按在座位上。
“不许笑！快尝尝。”
他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然后认真地点评。
“嗯，这个鱼，盐放多了。”
“这个鸡，火候过了。”
“这个青菜没熟。”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伸手就要去抢他的碗。
“不许吃了！”
他却笑着躲开，将碗里所有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他放下碗筷，看着我，眼神温柔，“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我的脸，瞬间红透了。
晚上，我们并肩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
“微微。”
“嗯？”
“以后，换我来对你好。”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
“好。”
他轻笑一声，将我抱得更紧。
“以后不许再做傻事了。”
“不许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弄丢了。”
我转过头，吻上他的唇。
“好，都听你的。”
夜色温柔，星光璀璨。
两世纠葛，恩怨情仇，终在此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曾害他惨死，负他深情。
他曾恨我入骨，与我同伤。
我们互相折磨，互相救赎。
最终才明白，原来我们，早就是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往后余生，还很长。
但这一次，我们会牵着彼此的手，好好地走下去。
再也不放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