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傀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腥臭的腐味混杂着涎水的黏腻气息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黑影从裂缝涌来。
“退!”萧烈横枪一扫,逼退扑到近前的三只尸傀,枪尖带起的劲风刮得尸傀腐肉飞溅。温子然被他护在身后,双手紧紧抓着萧烈的衣角,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等出去之后,得抓紧学些本事了”,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尸傀,只能下意识地跟着萧烈的动作躲闪,连站稳都有些吃力。
“抓紧了!”萧烈感受到身后的颤抖,沉声叮嘱,枪杆一横又挡开两只扑来的尸傀,枪身因受力微微弯曲,“别松手!”
温子然咬着牙点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视线里全是尸傀扭曲的身影和飞溅的腐肉,胃里一阵翻涌,却死死憋着不敢出声,生怕分了萧烈的神。
凌玥的箭矢早已射空,正用弓弦勒住一只尸傀的脖颈,手臂被对方尖利的指甲划出道道血痕:“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墨尘且战且退,袖中的爆炎丹一颗颗甩出,金光在尸傀群中炸开,却只能暂时逼退一小片区域。他看向身后那扇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暗门,沉声道:“只能进去了!”
苏清鸢扶着摇摇欲坠的温子然,往暗门方向挪动:“可里面……”话未说完,一只断了半只胳膊的尸傀猛地扑来,她下意识抬手抵挡,手腕瞬间被对方咬住,疼得闷哼一声。
“快走!”萧烈见状,猛地回身一脚踹开那只尸傀,枪杆一横将众人护在身后,自己则被数只尸傀扑倒在地。他忍痛翻滚,硬生生在尸傀群中撕开一道缺口,嘶吼道:“进暗门!别管我!”
众人咬咬牙,趁着萧烈争取的间隙退到暗门门口。尸傀群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看就要将他们吞没,墨尘一把推开暗门:“快进去!”
阴寒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众人,与外面的腐臭形成鲜明对比。他们踉跄着冲进暗门,萧烈紧随其后,那些原本疯扑的尸傀突然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嘶吼着连连后退,腐烂的手掌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眼中竟透出几分恐惧,它们明明对活人充满贪婪,此刻却连靠近暗门三尺都不敢,仿佛门后藏着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这就是……蚀骨渊?”温子然捂着仍在发颤的胸口。
“它们怕这个地方。”凌玥搭箭上弦,警惕地盯着尸傀群,“看来蚀骨渊里的东西,连这些邪物都忌惮。”
墨尘指尖凝聚灵力,缓缓向前探去。可那灵力刚伸展出不足五米,就像被强酸腐蚀般“滋滋”作响,瞬间溃散。“里面的怨气太重,寻常灵力根本撑不住。”他脸色凝重,“进去后必须加倍小心,一旦被这气息缠上,恐怕……”
话音未落,最靠近暗门的一只尸傀不知被什么激怒,竟疯了般往前冲,半个身子刚探进门内,那暗红色的光芒突然暴涨,像无数细小的针钻进它的腐肉里。只听“嗤”的一声,尸傀露在门内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黑色的脓水顺着门框滴落,还没落地就化为青烟,剩下的半个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动静。
其他尸傀见状,嘶吼声陡然拔高,却齐齐后退了数步,再也不敢靠近。
“果然进不去。”萧烈眼神一沉,“这暗门就是天然的屏障,尸傀不敢进,说明里面才是真正的核心。”他回头看了眼同伴,“走,进去看看。”
萧烈看着暗门稳稳合上,隔绝了外面尸傀的嘶吼,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放松,眼神却依旧锐利:“这门能拦得住那些东西,倒是省了后顾之忧。”
他转头看向通道深处,率先迈步向前。众人紧随其后,刚走没两步,就被周遭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狭长的通道两侧,岩壁泛着湿漉漉的暗红,像是浸透了血,用手一触,黏腻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带着刺骨的寒意。脚下的地面更是滑腻难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未干的血泊里,让人头皮发麻。
更诡异的是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红色光点,它们像有生命般绕着人打转,偶尔落在皮肤上,便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仿佛要钻透皮肉往骨血里钻。暗红色的光不知从何处涌来,将整个通道染成一片血狱,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这地方……太邪门了。”苏清鸢取出一包粉末,撒在众人袖口,“这些红光带着蚀骨的邪气,这能暂时抵挡,但撑不了太久。”
众人这才敛了心神,屏着呼吸仔细观察。通道尽头隐约有微光闪烁,岩壁上似乎还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在暗红光芒下显得格外诡异。
往前走了约莫数十步,出现一片开阔的空地,地面上裂开无数细密的缝隙,暗红色的光芒正是从缝隙里透出来的。缝隙深处传来隐约的“咕嘟”声,像是有滚烫的岩浆在涌动,却又透着刺骨的寒意。
“小心脚下。”墨尘指着一道较宽的裂缝,里面隐约能看到蠕动的黑影,“这些缝隙里藏着东西,可能比外面的尸傀更麻烦。”
话音刚落,温子然脚下突然一滑,半个脚掌差点陷进裂缝。他慌忙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只见裂缝里伸出数根发丝般的红线,正试图缠上他的脚踝,被袖口掉下的药粉一烫,立刻缩回了深处。
“是怨气凝结的邪丝。”苏清鸢脸色微变,“被缠上就会被拖进裂缝,连骨头都剩不下。”
五人互相戒备着往前走,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开始出现扭曲的人影,像是被活活嵌进石头里,他们的五官因痛苦而狰狞,手脚以诡异的角度伸展,身上的衣物早已腐烂,只留下暗红色的印记——显然是曾经闯入这里的人,最终成了蚀骨渊的一部分。
“看来这里吞噬过不少生灵。”凌玥的弩箭始终紧绷着,箭头泛着冷光对准通道深处,声音压得极低,“这些被嵌在岩壁里的人影,怨气重得化不开。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破解之法,再拖下去,恐怕下一个被嵌进去的就是我们。”
温子然盯着那些扭曲的人影,胃里一阵翻涌,那些人临死前的痛苦仿佛凝固在了石头上,五官拧成一团,四肢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仿佛被无形的手硬生生按进岩壁。他忽然脚步一顿,指着其中几处:“你们看,他们的手……都指着同一个方向!”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所有嵌在石中的人影,僵硬的手臂都朝着通道左侧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那凹陷被厚厚的苔藓覆盖,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怨气最盛的地方,往往藏着症结。”墨尘上前,用随身短刀小心翼翼地拨开苔藓。随着湿润的苔藓簌簌落下,一块布满古怪符文的石板露了出来。石板上的纹路扭曲盘绕,像是无数条纠缠的蛇,仔细看去,竟与裂缝里那些试图缠人脚踝的邪丝走向一模一样。
“症结定在那儿。”萧烈在岩石边缘敲了敲,听见里面传来空洞的回响。抬手一枪挑去,岩石应声碎裂,露出个暗格,里面摆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盘面刻满诡异纹路,指针早已锈蚀,最令人心惊的是,罗盘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线,那些红线与裂缝里的邪丝一模一样,甚至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阴冷的邪气。
“是定魂盘。”墨尘伸手拂去罗盘上的灰尘,指尖触到青铜盘面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上古用来镇压地脉怨气的法器,你看这盘面的镇字纹,本应吸纳怨气、净化邪祟。可现在……”他指着锈死的指针,“指针锈死,灵气断绝,它不仅镇不住怨气,反倒成了邪丝滋生的源头,那些红线就是被它养出来的。”他指着盘面凹槽,“得用至阳之物激活指针,让罗盘重新转起来。”
“至阳之物?我们身上哪有……”温子然话音未落,就见萧烈解下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用火山深处的暖玉雕琢,常年被温养,此刻正泛着淡淡的暖意。
“这暖玉经我多年温养,阳气最足。”萧烈将玉佩递给墨尘,“能用上吗?”
墨尘接过玉佩,指尖灵力催动,将暖玉按在罗盘中心的凹槽里。“同时将灵力注入罗盘,暖玉渐渐发烫,盘面的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可那锈蚀的指针依旧纹丝不动。
“力道还是差了些!”墨尘额角青筋暴起,灵力输出已到极限,可那指针依旧纹丝不动,锈蚀的缝隙里甚至渗出丝丝黑气,像是在抵抗阳气的冲击。
凌玥见状,眼神一凛,迅速抽箭搭弦。破甲弩的弓弦被拉成满月,她屏住呼吸,指尖微微调整角度,箭头精准锁定指针与盘面连接的锈蚀缝隙——那里是整个定魂盘最脆弱的地方。
“嗖!”
箭矢离弦的瞬间,带起一阵锐利的破空声,箭身凝聚的并非灵力,而是纯粹的筋骨之力与破甲弩本身的锋芒。只听“嗡”的一声闷响,箭头如锥子般狠狠撞在锈蚀的缝隙处!
“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传来,那层顽固的锈蚀应声裂开一道细纹。就在此时,暖玉的阳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骤然爆发!淡黄色的光晕顺着细纹猛地涌入指针,原本冰冷的青铜指针竟泛起了淡淡的暖意。
“动了!”温子然低呼出声。
只见那指针先是微微一颤,随即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枷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动起来。起初还略显滞涩,转眼间便越来越快,顺着盘面的纹路飞速游走,带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所过之处,那些缠绕在罗盘上的红线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棉线,瞬间“滋滋”作响,蜷成焦黑的粉末,随即化为飞灰飘散;通道里漂浮的红色光点像是遇到了克星,纷纷向后退散,撞上金光涟漪便无声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裂缝深处的邪丝更是如同被沸水浇过,疯狂地扭动着缩回黑暗中,再不敢露头,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岩壁上那些扭曲的人影,在金光的笼罩下,紧绷的四肢竟缓缓舒展开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们脸上狰狞的五官渐渐平复,原本空洞的眼眶里似乎透出了一丝清明,痛苦的表情慢慢化为释然。
“他们……好像解脱了。”苏清鸢轻声道。
话音刚落,那些人影便在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缓缓升空。光点在通道里盘旋了片刻,像是在向众人致谢,随即齐齐向上飘去,穿过岩壁的缝隙,消失在不知名的远方。
通道里的阴寒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原本弥漫的腥甜气味被清新的空气取代,脚下的黏腻感也消失无踪,露出青灰色的岩石原貌。定魂盘上的指针依旧稳定地转动着,盘身流转的金光如同呼吸般起伏,将整个通道映照得一片温暖。
“成了。”苏清鸢松了口气,她看着罗盘上那根指针终于稳定下来,循着刻度缓缓转动,每一次摆动都透着沉稳的韵律,像是给这片曾被邪祟盘踞的空间注入了新的心跳,“定魂盘重新起效,这里的邪祟再也聚不了了。”
众人沿着通道继续往深处走,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发出“咯吱”轻响,在寂静中荡开细碎的回音。定魂盘边缘流转的金光像一柄无形的刀,将前方浓稠的黑暗劈开一道整齐的缝隙,随着脚步前移,那道光亮渐渐铺展,通道也随之宽阔起来。
两侧岩壁上开始浮现奇怪的刻痕,线条粗粝而扭曲,像是用钝器硬生生凿刻出来的,构成某种古老的图腾。在定魂盘的金光映照下,那些深褐色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岩壁上微微起伏——能隐约辨认出是人与兽搏斗的轮廓:有人举着长戈刺向兽首,有人弯腰躲避兽爪的挥击,还有人将同伴护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
“这些刻痕……”苏清鸢伸手拂过最近的一块岩壁,指尖触到刻痕的凹陷处,能感觉到残留的一丝阴冷气息,“边缘还很锐利,不像自然风化的样子。”
萧烈凑近看了片刻,眉头微蹙:“线条里嵌着些细碎的结晶,在发光。”他用剑尖轻轻刮下一点粉末,在掌心捻了捻,“是某种矿石,能吸收光线再缓慢释放……难怪在黑暗里看不出来,只有定魂盘的金光够强,才能让它们显形。”
温子然盯着其中一幅刻痕,忽然轻“咦”了一声:“你们看这人的手势,是不是在结印?”她指着刻痕里一个半跪的人影,那人双手交叠在胸前,指尖的角度异常规整,“和我们刚才启动定魂盘时的时候有点像。”
定魂盘的金光恰好漫过那处刻痕,人影的轮廓骤然清晰了几分,连指节的弧度都看得分明。空气里似乎有细微的嗡鸣响起,顺着刻痕的纹路流淌,像是沉睡的某种力量被金光惊扰,正从石缝里慢慢苏醒。
“先别碰这些刻痕。”萧烈抬手拦住想再凑近的温子然,目光扫过岩壁上蔓延的刻痕,“它们像是某种标记,顺着通道往深处延伸——定魂盘的反应越来越强了,说不定这些刻痕和罗盘之前的异常有关。”
温子然点点头,将定魂盘往身前举了举,金光愈发明亮,照亮了更远处的岩壁。更多的刻痕显露出来,人与兽的搏斗画面愈发密集,甚至能看到兽爪撕裂岩石的裂痕,以及人被兽尾扫中后倒飞的姿态,每一笔刻痕里都透着股原始的张力,仿佛能听见当年凿刻时的喘息与怒吼,顺着岩壁的纹路丝丝缕缕渗进空气里。
通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盛,定魂盘的指针却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萧烈停下脚步,示意众人屏息:“前面好像有气流声。”
话音刚落,定魂盘的金光突然一顿,岩壁上的刻痕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所有扭曲的线条都僵在人与兽即将碰撞的瞬间。空气里的嗡鸣也随之消失,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与脚下碎石偶尔的“咯吱”轻响,在空旷的通道里交替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