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锈迹里的暖阳

1998 年的暴雨把南方小镇浇得透湿，陈默蹲在废品站墙角，看着雨帘里缩成一团的李响。十三岁的李响怀里抱着半块生锈的铁皮，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碎石子划破的伤口，正往下滴着混着泥的血。

“你咋不躲躲？” 陈默把塑料布往他那边挪了挪，这是他从家里偷拿的，原本想盖自己捡的那堆废铁丝。李响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声音瓮瓮的：“这铁皮能卖五块钱，我妈今天没吃药。”

那天他们蹲到雨停，把捡来的废铜烂铁分类捆好，扛着去废品站时，太阳已经西斜。老板掂了掂铁皮，又捏了捏陈默手里的铁丝，最终递过来八块二毛钱。李响攥着钱，拉着陈默往镇卫生院跑，路过小卖部时，却停住脚，买了两个奶油面包 —— 那是他们俩第一次吃这么软的东西，面包屑掉在满是泥点的衣服上，都舍不得浪费。

后来陈默才知道，李响妈有严重的哮喘，那天断药是因为家里实在没钱，他爸在外地打工时摔断了腿，包工头跑了，只留下一屁股债。从那以后，两人每天放学就去捡废品，李响总把重的东西往自己肩上扛，说 “我比你高，力气大”。有次陈默发烧，李响一个人跑遍了镇上的小巷，捡了满满一麻袋易拉罐，换了钱给陈默买退烧药，自己却因为淋雨，第二天也发起了烧。

“等以后有钱了，我要让我妈住带暖气的房子，再也不用冬天裹三层被子。” 某个冬夜，两人躺在废品站旁的草垛上，李响望着天上的星星说。陈默把冻得发僵的手塞进他的袖子里，跟着点头：“那咱们以后一起干，赚好多好多钱。”

这个约定，像一颗种子，埋在了两个少年的心里。高考那年，陈默考上了省城的设计学院，李响没考上大学，去了工地当学徒。送陈默去省城的那天，李响塞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他攒了半年的工资，还有一张纸条：“别省着花，不够了跟我说。” 陈默捏着布包，看着李响站在火车站台挥手，直到火车开远，还能看到那个瘦高的身影。

大学四年，陈默每年寒暑假都去李响的工地帮忙，搬砖、和水泥，手上磨出的茧子和李响的越来越像。李响会在晚上拉着他去路边摊吃炒粉，就着啤酒说工地的事：“今天王工头又扣了我五十块，说我砌的墙不够直，明明是他眼神不好。” 陈默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肉丝，说：“等我毕业，咱们开个工作室，你当老板，我当设计师。” 李响仰头喝了口啤酒，眼睛亮得像当年草垛上的星星：“好，就叫‘星火’，咱们的日子，得像星星火一样，慢慢烧起来。”

2015 年春天，星火设计工作室在省城老城区的巷子里开张了。十平米的房间，一半堆着设计图，一半摆着两张折叠床，空调是二手市场淘来的，制冷时像拖拉机一样响。开业第一天，两人买了个小蛋糕，插了两根蜡烛，李响切了一块递给陈默：“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最初的半年，工作室没接到一个正经单子，只能靠帮人设计传单、做小广告勉强糊口。有次为了赶一个超市的海报设计，陈默熬了两个通宵，眼睛红得像兔子，李响就坐在旁边陪他，给他泡咖啡、煮泡面。海报交过去的那天，超市老板嫌颜色太亮，要求重做，陈默攥着设计图，差点哭出来。李响拍了拍他的背，拿着设计图去找老板，软磨硬泡了一下午，最后老板终于同意加五百块钱，让他们修改。

“你看，这不就成了？” 李响拿着钱回来时，额头上全是汗，却笑得特别开心。陈默看着他，突然觉得，就算日子再难，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第二章 黄金合同

2018 年冬天，省城发布了市政绿化招标公告，其中一个标段是城东公园的绿化改造，合同金额七位数。李响看到公告时，正在吃早饭，粥差点喷出来：“陈默，你看！七位数！咱们要是拿下这个项目，就能搬去写字楼了！”

陈默凑过来看，心脏也跟着跳快了几拍。他们工作室成立三年，虽然接了些小区绿化设计的单子，但从没碰过市政项目。“可是，市政项目竞争大，咱们没经验。” 陈默有些犹豫。李响放下粥碗，眼神坚定：“没经验可以学！我这就去跑资料，你负责做设计方案，咱们试试！”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几乎住在了工作室。李响每天跑建委、找苗圃，打听市政项目的要求，晚上回来就和陈默讨论方案；陈默则熬了无数个通宵，改了十几版设计图，从植被搭配到灌溉系统，都反复琢磨。有次李响去郊区苗圃考察，回来时淋了雨，发了高烧，却还坚持要看设计图，陈默硬把他按在床上，说：“你先好好休息，方案我盯着，不会出问题。”

投标那天，李响穿了件新买的西装，陈默也特意理了发。站在投标现场，看着周围都是大公司的代表，李响攥了攥陈默的手，小声说：“别紧张，咱们的方案不比他们差。” 陈默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一周后，中标结果出来了 —— 星火设计工作室中标了。李响拿着中标通知书冲进工作室时，陈默正在画最后的施工图纸，两人抱着通知书，在十平米的房间里跳了起来，像当年捡到那块铁皮时一样开心。晚上，他们去了常去的路边摊，点了一大桌菜，李响喝多了，拍着陈默的肩膀说：“你看，我说过吧，咱们的星火，能烧起来！” 陈默也喝了不少，看着李响通红的眼睛，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签完合同的那天，建委预付了 30% 的工程款，二十一万。李响把钱存进工作室账户时，特意给陈默看了转账记录：“这钱得省着花，先付一部分苗圃的定金，剩下的留着买设备、付工人工资。” 陈默笑着点头，他知道李响一直很仔细，工作室的财务都是李响在管，他放心。

可他没料到，这份放心，会成为日后的隐患。

第三章 裂痕

签完合同的第三个月，陈默去核对财务报表时，发现了一个问题 —— 工作室账户里少了三十万。他以为自己算错了，反复核对了好几遍，还是少了三十万。“李响，账户里的钱怎么少了三十万？” 陈默找到李响时，他正在打电话，语气有些急躁。

李响挂了电话，脸色有些不自然：“哦，那三十万我用了。”“用在哪了？” 陈默追问，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李响避开他的目光，走到窗边，声音低沉：“我妈住院了，要做心脏手术，急需用钱。我想着先挪用上，等项目回款就还回去。”

陈默愣住了，他知道李响妈身体不好，却没想到这么严重。“阿姨怎么样了？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陈默的语气软了下来。“下周一手术，医生说成功率挺高的。” 李响转过身，眼底有红血丝，“陈默，对不起，我没跟你商量就挪用钱，但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爸去年去世后，家里就我一个人能扛事了。”

陈默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捡废品的日子，想起李响攒钱给他交学费的事，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没事，阿姨的身体重要，钱咱们以后再赚。” 陈默拍了拍李响的肩膀，“手术那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李响眼里闪过一丝感激，点了点头。

手术很成功，李响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出院了。陈默去看她时，李响妈拉着陈默的手，不停地道谢：“多亏了你和响响，不然我这条老命就没了。” 陈默笑着说：“阿姨，您别客气，我和李响是兄弟。”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没过多久，陈默去苗圃考察时，发现了不对劲。他们订的是三年生的香樟树，可苗圃里准备的，却是一年生的小苗，而且叶子发黄，看起来像是病苗。“王老板，这不是我们订的苗啊。” 陈默皱着眉问苗圃老板。王老板支支吾吾：“这…… 这是李老板让换的，他说预算不够，让我找些便宜的苗。”

陈默心里一沉，他赶紧给李响打电话，可李响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回到工作室，看到李响正坐在电脑前，盯着股市行情图，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李响，你为什么让苗圃换病苗？还有，你挪走的三十万，到底用在哪了？” 陈默的声音有些发抖。

李响看到他，脸色瞬间变了，赶紧关掉电脑页面：“我…… 我就是想省点钱，咱们项目预算有点紧张。”“省点钱？你知不知道用病苗会影响树苗成活率？到时候验收不过关，咱们不仅拿不到尾款，还要赔偿违约金！” 陈默的情绪激动起来。

李响也站了起来，语气带着点不耐烦：“我知道！但我也是为了工作室好！我把那三十万投进股市了，本来想着能赚点钱，补上苗圃的差价，还能多赚点，谁知道……”“谁知道股市亏了？” 陈默打断他，心彻底凉了。李响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嗯，亏了十几万。”

陈默看着眼前的李响，突然觉得很陌生。那个曾经和他一起捡废品、一起熬通宵、一起憧憬未来的兄弟，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陈默的声音带着失望。“我怕你不同意！” 李响抬起头，眼神里有愧疚，也有一丝辩解，“我想着等赚了钱，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

“惊喜？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陈默指着门外，“现在苗圃的苗是病苗，股市亏了十几万，咱们怎么跟建委交代？怎么完成项目？” 李响沉默了，他走到陈默面前，拉着他的胳膊：“陈默，对不起，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钱赚回来，咱们把项目做好。”

陈默甩开他的手，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信任的裂痕一旦出现，就很难再愈合了。

第四章 背叛

项目验收前一周，建委突然派人来检查，发现树苗成活率不足三成，当即要求停工整改，并表示要追究责任。陈默接到通知时，正在工地指导工人种植，他赶紧跑到苗圃，却发现王老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场地，地上散落着几根枯萎的树苗枝条。

“陈默，怎么办？建委那边要咱们给出说法。” 李响找到陈默时，脸色惨白。陈默看着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你说怎么办？现在苗圃老板跑了，病苗全死了，咱们拿什么整改？”

第二天，建委召开了项目问题座谈会，陈默和李响都去了。会上，建委领导质问他们为什么用病苗，为什么挪用工程款。陈默刚想开口解释，李响却先站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领导，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我的错，是陈默！是他一手主导的！他说用便宜的病苗能省不少钱，还让我把工程款投进股市，说能赚大钱，我不同意，他就威胁我……”

陈默愣住了，他看着李响声泪俱下的样子，看着周围人质疑的目光，感觉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李响，你胡说！” 陈默冲上去，想抓住李响的衣领，却被旁边的人拉开。“陈默，你别激动！” 建委领导皱着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会调查清楚。”

座谈会结束后，陈默拦住李响：“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不是兄弟吗？” 李响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兄弟？现在都这样了，不把责任推给你，我怎么办？我妈还需要钱治病，我不能进去！” 说完，李响转身就走，留下陈默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某个东西彻底碎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响到处散布谣言，说陈默挪用工程款、偷换树苗，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陈默身上。工作室的客户听到消息，纷纷取消了合作，供应商也上门催债。陈默去工作室时，发现门上贴满了催收单，玻璃门上的 “星火” 两个字，被人用红漆画了个大大的叉。

他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设计图散落在地上，电脑被砸坏了，桌子椅子翻倒在地。李响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瓶白酒，看到陈默进来，冷笑着说：“你还来干什么？工作室已经完了。”

陈默走到他面前，捡起一张被撕碎的设计图，那是他们当初为城东公园设计的效果图，上面的香樟树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特别好看。“李响，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陈默的声音沙哑。李响仰头喝了口酒，眼神空洞：“约定？早就忘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陈默看着他，心里的恨和失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工作室。走到巷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星火设计工作室” 的招牌还挂在门上，却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像一个褪色的梦。

第五章 报复之火

陈默回到租来的小屋里，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天里，他没吃没喝，只是看着墙上贴满的设计图，想起和李响一起走过的日子，从十三岁的雨天到三十岁的工作室，那些记忆像一把刀，在他心里反复切割。

第四天早上，陈默终于走了出来，他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眼神变得坚定。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李响挪用工程款的银行转账记录、股市交易明细，还有李响让苗圃换病苗的聊天记录。这些都是他之前无意中保存下来的，没想到现在会派上用场。

他把这些证据整理好，匿名举报到了税务局。他以为这是正义，是对李响背叛的惩罚，却没想过，报复的火焰一旦点燃，会把两个人都烧得面目全非。

税务局很快就展开了调查，李响挪用公款、偷税漏税的事情被查实。他不仅要退还挪用的三十万，还要缴纳十几万的罚款。李响的股市账户早就亏得底朝天，根本拿不出钱。税务局查封了他的房子和车子，用来抵偿罚款。

李响得知消息后，疯了一样来找陈默。他砸开陈默出租屋的门，把房间里的东西摔得粉碎，电视、桌子、椅子，凡是能砸的，都被他砸坏了。“陈默，是你举报我的对不对？” 李响抓住陈默的衣领，眼睛通红，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陈默看着他，心里没有丝毫痛快，只有一种麻木的疲惫：“是我。你背叛我，陷害我，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惩罚？我受到惩罚了，你满意了？” 李响甩开他，“工作室没了，房子没了，车子没了，我妈还在医院等着钱治病，这都是你害的！”

“是我害的？” 陈默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如果不是你挪用公款，不是你偷换病苗，不是你陷害我，事情会变成这样吗？李响，你好好想想，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李响愣了一下，随即又变得疯狂：“我不管！我不好过，你也别想活！” 说完，他转身就走，临走前撂下一句狠话：“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陈默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坐在地上，突然觉得很无力。他以为举报李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却没想到，心里的伤口反而更深了。他和李响，就像两根缠绕在一起的藤，一旦互相伤害，只会两败俱伤。

没过多久，陈默就收到了法院传票。李响把他当初 “知情不报” 的证据 —— 也就是陈默知道李响挪用公款后没有及时上报的聊天记录，捅给了建委和合作方。合作方以陈默 “知情不报、存在过错” 为由，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他赔偿违约金两百万。

陈默拿着传票，手不停地发抖。两百万，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卖掉了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那是他唯一的念想，卖了八十万；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五十万，还借了七十万的高利贷，可还是差五十万。

高利贷的人催得很紧，每天都打电话威胁他，说如果再不还钱，就打断他的腿。陈默四处借钱，可亲戚朋友都知道他出了事，没人愿意再帮他。有天晚上，他下班回家，被几个黑衣人手堵在了巷子里。

“陈默，欠我们的五十万，什么时候还？” 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铁棍，眼神凶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凑到钱。” 陈默往后退了退，心里很害怕。“时间？我们给你的时间够多了！” 那人说完，一棍子打在陈默的胳膊上，陈默疼得叫了出来，倒在地上。

几个黑衣人围上来，对着他拳打脚踢。陈默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感觉浑身都在疼。突然，他听到 “咔嚓” 一声，左手小指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低头一看，小指已经变形了，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雨水。

“这是给你的教训！如果下周还不还钱，下次断的就不是小指了！” 黑衣人说完，转身就走。陈默躺在地上，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着血和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他看着血混着雨水流进下水道，突然觉得一切都像场笑话。他和李响斗了半年，最后谁都没赢，工作室没了，钱没了，房子没了，连曾经的情谊也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身的伤。

第六章 支线：王姐的温暖

陈默在医院包扎完伤口，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屋。左手小指被打断了，医生说就算恢复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灵活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一片灰暗，他曾经用这双手画了无数张设计图，现在却连握笔都很困难。

他不敢再待在出租屋，怕高利贷的人再来找他。他收拾了几件旧衣服，装在一个背包里，离开了那个住了五年的小屋。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就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是陈默吗？我是王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王姐是他们工作室的老客户，之前找他们设计过小区的绿化方案，人很和善。陈默没想到她会给自己打电话，声音有些沙哑：“王姐，是我。”“我听说你们工作室出了点事，你还好吗？” 王姐的语气里满是关心。

陈默鼻子一酸，忍不住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王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陈默，你别太难过了，事情总会过去的。你现在在哪里？我请你吃顿饭吧。”

陈默报了个地址，没过多久，王姐就开车过来了。她看到陈默苍白的脸和受伤的手，眼里满是心疼：“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快上车，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王姐把陈默带到一家小餐馆，点了几个他爱吃的菜。“多吃点，看你瘦的。” 王姐给陈默夹了一块排骨，“你呀，就是太实诚了，当初李响做那些事，你就该早点跟他划清界限。”

陈默低着头，吃着排骨，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王姐，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高利贷的人还在找我，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别急，慢慢来。” 王姐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五百块钱和一件厚外套，“这钱你先拿着，买点吃的，这件外套是我老公的，你穿着暖和。你要是没地方去，我知道有个桥洞，晚上可以在那里住，虽然冷了点，但至少安全。”

陈默接过钱和外套，心里暖暖的。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没想到是曾经的客户给了他一丝温暖。“王姐，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跟我还客气什么？” 王姐笑了笑，“你是个有才华的人，只是运气不好。等过段时间，事情平息了，你可以再找份设计的工作，或者自己做点小生意，总能活下去的。”

吃完饭，王姐把陈默送到那个桥洞。桥洞里有几个流浪汉，正围着一个火堆取暖。“你在这里住几天，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王姐说完，开车走了。

陈默站在桥洞口，看着王姐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充满了感激。他走进桥洞，把厚外套裹紧，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的绝望少了一点，多了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第七章 火车站的相遇

陈默在桥洞住了半个月，每天靠捡垃圾换点钱买吃的。左手的伤口慢慢愈合了，但小指还是不能动。他不敢用手机，怕高利贷的人定位到他，只能偶尔找个公用电话给王姐报平安。

有天早上，他想去火车站广场捡点瓶子，刚走到广场，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瘦得脱了形，头发乱得像鸡窝，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正蹲在垃圾桶旁，啃着一个凉硬的馒头。

是李响。

陈默心里一紧，想转身躲开，可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他看着李响，心里五味杂陈。这半年来，他恨过李响，怨过李响，可现在看到他这副落魄的样子，所有的恨突然都淡了。

李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陈默时，愣了一下，手里的馒头掉在了地上。他赶紧把馒头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又啃了一口，眼神躲闪：“你…… 你怎么在这里？”

陈默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响低下头，声音沙哑：“我妈没挺过去，上个月走了。”

陈默心里一沉，他没想到李响妈会走得这么快。“阿姨的葬礼，你办了吗？”“办了，就我一个人，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李响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把房子卖了，还了一部分债，剩下的钱给我妈办了葬礼，现在就剩下这身衣服了。”

陈默没接话，他看着李响手里的凉馒头，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吃奶油面包的日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李响从怀里摸出半根皱巴巴的烟，递过来：“抽烟吗？” 陈默摇了摇头。

“当初要是我没贪那点钱，没挪用工程款，没陷害你，咱们的工作室也不会倒闭，我妈也不会走……” 李响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馒头上。

陈默看着他，心里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想起自己断指的疼痛，想起高利贷的威胁，想起空荡荡的出租屋，可看着李响眼底的死寂，他突然觉得，所有的恨都没那么重要了。他们都是这场背叛和报复的受害者，都失去了太多太多。

两人就这么蹲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而过。广场上很热闹，有卖小吃的摊贩在吆喝，有情侣在牵手散步，有孩子在追着鸽子跑，可这些热闹，都与他们无关。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孤独的符号，刻在喧闹的广场上。

“我要去南方。” 李响突然说，“听说那边工地缺人，能混口饭吃。我想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左手小指空荡荡的，却突然有了点力气。他想起小时候，两人走了十几里路去县城看电影，那时天很黑，路很长，可他们一步一步，也走过来了。

“我要往北走。” 陈默说，“去看看不一样的地方。” 李响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也好，咱们各自保重。”

第八章 流浪的路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陈默和李响就在火车站分了手。李响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往南去；陈默背着装满旧衣服的背包，往北走。两人没有拥抱，也没有太多的告别，只是互相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陈默走出火车站，沿着国道往北走。路上的车很少，偶尔有一辆卡车开过，卷起一阵尘土。他走得很慢，左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觉得很累。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一辆蓝色的卡车停在了他身边。车窗摇下来，司机探出头，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脸上布满了皱纹：“小伙子，你要去哪里？我载你一段吧。”

陈默愣了一下，有些警惕。大叔笑了笑：“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就是看你一个人走路太辛苦。” 陈默看着大叔和善的眼神，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你这是要去北边干什么？” 大叔一边开车，一边问。“就是想找个地方，找份工作。” 陈默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遇到过难事。” 大叔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开了个小工厂，后来倒闭了，欠了一屁股债，老婆也跟我离婚了。我当时也想过自杀，可看到我妈哭着求我活下去，我就又有了勇气。后来我就开起了卡车，跑货运，虽然辛苦，但至少能养活自己，还能慢慢还债。”

陈默听着大叔的故事，心里很受触动。“大叔，谢谢你。”“谢什么，都是过来人。” 大叔笑了笑，“小伙子，别灰心，日子再难，只要肯走，总能走过去的。你看路边的小草，就算被石头压着，也能钻出来，咱们人，比小草还坚强呢。”

卡车开了三个小时，到了一个小镇。大叔把陈默放下：“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前面的路，你自己走吧。” 陈默下车时，大叔从包里拿出两个面包和一瓶水，递给她：“拿着，路上吃。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放弃。”

陈默接过面包和水，眼眶有些红：“大叔，谢谢你。”“走吧，祝你好运。” 大叔挥了挥手，开车走了。陈默站在小镇的路口，看着卡车消失在远方，心里充满了力量。他咬了一口面包，虽然有点干，但他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面包。

他继续往北走，路过一个小村庄时，看到有人在招工，是给果园摘果子。陈默走了过去，老板看了看他的手：“你这手能干活吗？”“能，我会小心的。” 陈默说。老板点了点头：“行，你留下吧，管吃管住，一天一百块。”

陈默在果园住了下来。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去果园摘果子，晚上住在果园的小屋里。虽然很累，但他觉得很踏实。他把每天赚的钱存起来，想等攒够了钱，就去学一门手艺，重新开始。

有天晚上，他躺在小屋里，看着窗外的星星，想起了李响。不知道李响在南方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工作，有没有好好吃饭。他拿出手机，这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旧手机，一直没敢开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机了，想看看有没有王姐的消息。

手机刚开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李响发来的，只有短短几个字：“陈默，我挺好的，你也保重。” 陈默看着短信，心里暖暖的。他回复了一句：“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

发完短信，他把手机关掉，躺在小床上，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虽然他和李响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做兄弟，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都在努力地活下去。

第九章 尾声：新的晨光

陈默在果园干了三个月，攒了八千块钱。他告别了果园老板，继续往北走。这次，他想去一个大城市，找一份和设计相关的工作，虽然左手小指不方便，但他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

他来到了一个叫 “北城” 的城市，找了个便宜的出租屋住了下来。每天都去人才市场找工作，可很多公司看到他受伤的手，都拒绝了他。但他没有放弃，每天都坚持投简历，去面试。

终于，有一家小型设计公司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做助理设计师，虽然工资不高，但至少能让他重新拿起画笔。陈默很珍惜这个机会，每天都很努力地工作，下班了就留在公司学习，弥补自己落下的知识。

公司的老板很欣赏他的才华和努力，慢慢把一些重要的设计工作交给了他。陈默也没让老板失望，设计的几个方案都得到了客户的认可。半年后，他升为了正式设计师，工资也涨了不少。

他给王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的情况。王姐很开心：“我就知道你能行！好好干，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王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当初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是个好孩子，值得好的生活。”

陈默挂了电话，走到窗边，看着北城的夜景。街上的灯光很亮，车水马龙，很热闹。他想起了在桥洞下的日子，想起了在火车站广场和李响相遇的日子，想起了那些艰难的岁月。

虽然左手的小指还是不能灵活活动，虽然心里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绝望无助的陈默了。他学会了放下过去，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在困境中寻找希望。

有天早上，他去公司上班，路过一个公园，看到里面的香樟树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特别好看。他想起了当初为城东公园设计的效果图，心里没有了遗憾，只有一种平静。

他加快脚步，往公司走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困难和挫折，但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因为他相信，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他的生活，会像公园里的香樟树一样，枝繁叶茂，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