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戳我直接看全本<<<<

我叫江哲,一个跑腿小哥。

自从那天给前任白月光,冰山女总裁秦瑶送了一份加急文件后,我的世界就塌了。

先是莫名其妙被公司开除,然后是租的房子被房东赶出来,最后,一辆失控的货车直接把我送进了医院。

所有人都说我倒了血霉,惹上了秦瑶那个无法无天的私生子弟弟。

秦瑶也这么认为。

她带着愧疚和怜悯一次次出现在我病床前,给我请最好的护工,为我支付昂贵的医药费,甚至许诺等我出院就给我一份体面的工作。

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流浪狗。

可她不知道。

那份文件,是我亲手伪造的。

那家公司,是我让她倒闭的。

那个房东,是我让他来赶人的。

就连那场车祸,货车司机在撞上我之前,都对着后视镜里的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她为我削苹果的完美侧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急,秦瑶。

这场由我导演的戏剧,才刚刚拉开序幕。

你,是唯一的女主角。

1

八月的风跟死了一样,黏在皮肤上,揭都揭不下来。

我骑着那辆破电驴,穿过大半个城市,终于在最后一分钟把文件送到“天启集团”楼下。

前台那个小姑娘,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放那儿吧。”

“加急件,必须本人签收。”我把单子递过去,汗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蛰得生疼。

“秦总在开会,你等着。”

她说完,就继续低头刷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光映着她那张没啥表情的脸。

我没说话,就在旁边站着。

大厅的冷气开得跟冰窖似的,吹得我后背湿透的恤拔凉拔凉的。

周围走来走去的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皮鞋踩在大理石上,咔哒咔哒响,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我很贵”的味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开了胶的帆布鞋,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大概过了半个世纪,会议室的门开了。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人走出来。

那个女人就是秦瑶。

几年不见,她好像更高了,也更冷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子。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有种气场,让周围那些人高马大的男人都矮了半头。

我捏着手里的文件,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两下。

“秦总。”我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她脚步没停,只是偏过头,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一下。

那眼神,跟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没区别。

“什么事?”

“您的加急件。”

她旁边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秘书立刻伸手过来,“给我吧。”

“必须本人签收。”我坚持。

秦瑶终于停下脚步,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了。

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感觉很贵,也很疏远。

她接过笔,唰唰签了字,整个过程一眼都没再看我。

签完,把笔和单子一起塞回给我,转身就走。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签的那个名字,龙飞凤舞的,几乎认不出来。

手里那支笔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我把它揣进兜里,转身离开。

走出大厅,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我差点没站稳。

跨上电驴,刚准备走,手机响了。

是公司的调度。

“江哲,你被投诉了。”

“什么?”

“天启集团的单子,客户投诉你态度恶劣,影响他们公司形象。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我愣了一下。

“另外,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电话被挂断。

我捏着手机,看着天启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笑了。

好戏,开始了。

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很恭敬,“江先生,有什么吩咐?”

“天启集团,秦凯。把他最近在外面做的那些烂事,找个不起眼的小媒体,捅出去一点。”

“要多大的动静?”

“别太大,也别太小,”我发动电驴,慢悠悠地汇入车流,“让他疼,但别让他死。我要让他觉得,是有人在警告他,但又抓不到把柄。”

“明白。”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揣回兜里。

电驴骑得不快,风吹在脸上,还挺舒服。

今天晚上,该吃点什么庆祝一下呢?

2

失业后的第一天,是被房东的敲门声吵醒的。

“江哲!开门!”

那声音,跟要债似的。

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一个五十多岁,脑满肠肥的男人站在门口,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房租不是刚交过吗?”我问。

“谁跟你说房租的事了?”房东一脸不耐烦,“这房子我卖了!你,今天之内,马上给我搬走!”

“合同还有半年才到期。”

“合同?”他冷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脸,“小子,在这片儿,我就是合同。赶紧滚,不然我叫人把你东西全扔出去!”

他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油腻的背影。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

屋子不大,也就十几平,乱七八糟地堆着我的全部家当。

阳光从唯一的窗户照进来,能看见空气里飞舞的尘埃。

我没急着收拾东西,而是走到窗边,往下看。

楼下,房东正点头哈腰地跟一个年轻人说话。

那个年轻人我认识。

秦凯。

秦瑶同父异母的弟弟,圈子里出了名的草包和惹祸精。

他穿着一身潮牌,头发染得花里胡哨,靠在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上,嘴里叼着烟,一脸的不可一世。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冲我比了个中指,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他上了车,引擎轰鸣着离开。

然后,我拿出手机,又拨了那个号码。

“江先生。”

“干得不错,”我说,“现在,帮我找个地方住。要离秦瑶家近一点,最好是她每天上下班都能路过的地方。”

“有具体要求吗?”

“破一点,越破越好。最好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被强拆的那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理解我的指令。

“明白了,江先生。半小时后,地址和钥匙会送到您手上。”

我挂了电话,开始慢悠悠地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衣服,一堆书,一个破旧的笔记本电脑。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一个穿着普通恤,看起来跟我一样平平无奇的男人递给我一个信封。

“江先生,这是地址和钥匙。另外,老板让把这个交给您。”

他递过来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我没接,“告诉他,游戏期间,我用不上这个。”

男人没再坚持,点点头,转身就走。

我拎着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离开了这个住了两年的地方。

新的住处比我想象的还要破。

在一个老旧的筒子楼里,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和饭菜混合的奇怪味道。

我的房间在三楼,一开门,灰尘扑面而来。

但我挺满意。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很规律。

白天出门,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熟悉每一条街道。

晚上回来,就窝在房间里看书,或者用那台破电脑处理一些“工作”。

我像一个蛰伏的猎人,安静地等待着。

我知道,秦凯的耐心,快要用完了。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我出门买泡面。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巷子口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那猫的眼睛是诡异的翠绿色,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跟它对视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向便利店。

回来的时候,它还在那儿。

我把买来的火腿肠撕开,扔了一根过去。

它没吃,只是看着我,然后站起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消失在黑暗里。

我拎着泡面,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我走到一个没有监控的十字路口时,一辆大货车,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

没有鸣笛。

刺眼的车灯像两把利剑,直直地插进我的眼睛里。

在那一瞬间,我没躲。

我甚至还有闲心,透过货车的前挡风玻璃,看到了司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在撞上我的前一秒,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

身体飞出去的时候,感觉不到疼,就是轻飘飘的。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变得模糊。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不远处。

车窗降下,露出了秦瑶那张写满了震惊和一丝…愧疚的脸。

很好。

鱼,上钩了。

3

医院的消毒水味,总是那么刺鼻。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浑身都疼,尤其是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高高吊起。

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正在给我掖被角。

“醒啦?感觉怎么样?”她问,语气很温和。

“我…在哪?”我嗓子干得冒烟。

“市中心医院,特护病房。”护工给我倒了杯水,“你运气好,送来得及时。就是左腿骨折,还有点脑震荡,得好好养着。”

我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谁送我来的?”

“一个姓秦的小姐,”护工说,“医药费什么的,她都交了。还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护工。”

说着,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堆水果和补品,“喏,都是那位秦小姐买的。”

我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

我知道,秦瑶会来。

果然,没过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秦瑶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一身西装,穿了件米色的风衣,少了几分职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的。

“醒了?”她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没应声,只是看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眼神闪躲了一下。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腿断了。”她把一个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我让阿姨炖了点汤。”

“为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们不认识。”

秦瑶沉默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江哲,”她顿了顿,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弟弟做的。”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迷茫。

“你弟弟?秦凯?”

“是他找人把你赶出出租屋,也是他找人…制造了那场车祸。”秦瑶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疲惫,“对不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我自嘲地笑了笑,“秦总,你打算给我什么交代?赔我钱?还是让他进来给我磕个头?”

我的语气里带着刺,秦瑶的脸色变了变。

“我知道钱弥补不了什么,”她说,“但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医药费,后续的康复费用,还有你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我都会一力承担。等你出院了,我可以在天启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像是在处理一件棘手的公关事件。

冷静,理智,充满了上位者的施舍。

“不必了。”我别过头,不再看她,“我这条贱命,不值钱。担不起秦总这么大的人情。”

空气,再一次凝固。

我能感觉到秦瑶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不识抬举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语气软化了一些。

“江哲,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换做是我,我也会。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要解决。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我转回头,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有愧疚,有烦躁,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没什么要求,”我说,“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个送外卖的,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这是一个好问题。

一个秦瑶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当然不会知道,秦凯之所以发疯一样地针对我,是因为我让人把一份他挪用公司公款去澳门豪赌的证据,“不小心”地发到了天启一个股东的邮箱里。

那个股东,是秦瑶父亲的老部下,最是古板。

秦凯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零花钱也断了。

他查来查去,只查到那天去公司送文件的我,最可疑。

一个完美的嫁祸。

秦瑶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份汤…记得喝。”

门关上了。

我脸上的脆弱和愤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拿起那个精致的保温桶,打开盖子。

是上好的乌鸡汤,香气扑鼻。

我舀了一勺,尝了尝。

味道不错。

秦瑶,你的愧疚,就是我最好的鱼饵。

而我,有的是耐心,等鱼儿慢慢上钩。

我拿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江先生,秦凯那边有动静了。他好像在联系一批道上的人,似乎想在医院里对您动手。”

我看完,删掉短信,慢悠悠地喝着汤。

动手?

好啊。

我怕的,是他不动手。

4

秦瑶第二天又来了,带来了新的汤和一脸的疲惫。

她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一夜没睡好。

“我跟他谈过了,”她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声音有些沙哑,“他…不承认。”

“意料之中。”我淡淡地说。

“我会找到证据的。”她看着我,眼神很坚定,“江哲,你相信我。”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以为我在怀疑她,有些急了,“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在你康复之前,我会派人24小时保护你的安全。”

“保护?”我笑了,“秦总,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被伤害的价值吗?”

秦瑶被我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

“这不是价值的问题,是安全问题。秦凯那个人…有时候会失去理智。”

“那也用不着你来操心,”我把头转向窗外,“我和他之间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你怎么解决?你现在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秦瑶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

我就是要激怒她。

一个人的理智,只有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才会出现裂缝。

“那也比当一个被人施舍的可怜虫要好。”我冷冷地回敬。

果然,秦瑶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胸口因为呼吸而起伏。

“江哲,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过什么,让你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但我是在帮你。”

“帮我?”我扯了扯嘴角,“你是在帮你自己。帮你那个惹是生非的弟弟,处理掉他留下的烂摊子。你是在维护天启集团,维护你们秦家的脸面。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在她的痛处。

秦瑶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我听着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的表情才慢慢松弛下来。

我知道,我说得有点重。

但也必须这么重。

我不能让她轻易地用钱和资源,就把这件事“摆平”。

我要让她卷进来,越深越好。

我要让她觉得,她欠我的。

只有这样,她才会持续地关注我,才会一步步走进我为她设下的局里。

当天晚上,麻烦就来了。

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提着个水果篮,走进了我的病房。

护工阿姨正好去打热水了。

其中一个黄毛,把水果篮往地上一扔,苹果滚了一地。

“小子,胆子不小啊,连凯哥都敢惹?”

另一个黑恤,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在手里“刷”地一下打开,用刀尖指着我。

“凯哥说了,让你自己选,是再断一条腿,还是这辈子都别想再说话了。”

我靠在床头,看着他们,一点都不害怕。

甚至有点想笑。

秦凯这个草包,找人办事都找不到两个聪明点的。

“就你们两个?”我问。

黄毛愣了一下,“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哥俩?”

“我只是觉得,秦凯太小气了。”我说,“至少,也该找两个专业的来吧?”

黑恤的脸色沉了下来,“妈的,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看你是想被割舌头了!”

他拿着刀,一步步朝我逼近。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穿着黑色恤,身材壮硕的男人冲了进来。

就是那天给我送信和银行卡的那个。

他叫阿力。

阿力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我只看到一个残影闪过,那个拿刀的黑恤,手腕就被他扣住,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弹簧刀掉在地上。

另一个黄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力一记手刀砍在脖子上,眼一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阿力像扔垃圾一样把那个断了手的黑恤扔在地上,然后走到我床边,恭敬地低下头。

“江先生,我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我看着地上哼哼唧唧的两个人,问阿力,“录下来了吗?”

阿力点点头,“高清,多角度。”

“很好,”我说,“把他们两个,连同这段视频,一起打包,送给市局的李队长。告诉他,这是秦凯买凶伤人,证据确凿。”

“是。”

“等等,”我又叫住他,“记得提醒李队长,这件事,先压一压,别让秦家的人捞出去。”

阿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什么也没问。

“明白。”

他拖着那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像拖着两条死狗,离开了病房。

很快,护工阿姨和闻声赶来的医生护士冲了进来。

我重新换上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配合他们做完各种检查。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被秦总派来的保镖救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

阿力不是秦瑶的人。

他是我的人。

这场“英雄救美”的戏,从头到尾,都是我安排的。

秦凯以为他在第二层,想用暴力解决问题。

秦瑶在第三层,想用金钱和关系摆平麻烦。

而我,在第五层。

我在等。

等秦凯被抓的消息,传到秦瑶的耳朵里。

到那时,她欠我的,就不仅仅是一条腿了。

5

秦凯被抓的消息,第二天就上了本地新闻的社会版。

标题很小,措辞也很谨慎,只说是“某企业高管之子涉嫌故意伤害被刑拘”。

但对秦瑶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像是哭过。

她一进门,就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

我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我已经知道了,”她说,“那两个人,是秦凯找的。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然后呢?”我问。

她抬起头,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力,“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应有的惩罚?”我笑了,“秦总,你和我,都心知肚明。他姓秦,就算进去了,又能待几天?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出来,然后变本加厉地报复我。”

我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最后的伪装。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

“不会的…”她喃喃地说,“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你怎么保证?”我逼视着她,“用钱吗?还是用你秦家大小姐的身份?秦瑶,你连自己的弟弟都管不住,你拿什么来保证我的安全?”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

那副样子,倒真有几分可怜。

但我知道,这都是鳄鱼的眼泪。

豪门里长大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真正无辜的。

她的软弱,只是因为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

“江哲,”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你跟我走。”

“去哪?”

“离开这里。我给你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快刀斩乱麻,把麻烦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听起来不错,”我点点头,“一个很好的交易。”

秦瑶似乎松了口气。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拒绝。”

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我一字一句地说,“该滚的人,不是我。”

我说完,不再理她,拿起床头的一本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秦瑶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复杂,探究,还有一丝…困惑。

她大概想不明白,我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哪来的底气,敢跟秦家叫板。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一个谜,才能勾起一个人的好奇心。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里很安静。

秦瑶没有再来。

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关注着我。

每天送来的饭菜,都是五星级酒店的规格。

照顾我的护工,也换成了一个更专业,更细心的。

甚至连我病房窗台上的那盆绿植,都被人悄悄换成了更名贵的品种。

她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歉意和…试探。

而我,全盘接受。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阿力每天都会给我发来最新的情报。

秦凯在拘留所里很不老实,叫嚣着要弄死我。

秦家动用了所有关系,想把他捞出来,但都被李队长顶了回去。

李队长那边,压力很大。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个星期后,我的腿可以下地了。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我拄着拐,慢慢地走出医院大门。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是秦瑶。

“上车,”她说,“我送你。”

我没拒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还是那股熟悉的,疏远的香水味。

“去哪?”她问。

“回家。”我报了那个筒子楼的地址。

秦瑶发动车子,车开得很稳。

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开进那片破旧的社区,停在那栋摇摇欲坠的筒子楼下。

秦瑶看着窗外,眉头紧锁。

“你就住在这里?”

“不然呢?”我反问,“秦总以为,我应该住在哪里?”

她没说话,解开了安全带。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我坚持。”

她下了车,绕过来帮我打开车门,甚至想伸手扶我。

我躲开了。

“我自己能走。”

我拄着拐,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走。

秦瑶跟在我身后。

楼道里又黑又暗,空气中的霉味更重了。

她大概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高跟鞋踩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小心翼翼。

我打开房门。

屋子里的一切,还和我离开时一样。

只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秦瑶站在门口,看着这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屋子,眼神很复杂。

“江哲,”她终于开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心里一动。

来了。

她终于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我转过身,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落魄又带着点自嘲的笑容。

“是啊,”我说,“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6

秦瑶没有立刻接话,她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

最后,停在书桌上那堆旧书上。

最上面的一本,是《百年孤独》。

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她最喜欢这本书。

我们曾经在图书馆里,为了一个情节争论一下午。

她的视线在那本书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走过去拿起来。

但她没有。

“你…还看这些书?”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试探。

“闲着没事,打发时间。”我答得漫不经心。

我走到那张唯一的破旧沙发上坐下,把拐杖靠在旁边。

动作有些笨拙,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我咧了咧嘴。

秦瑶立刻走过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再看看?”

她的关心,很真实。

不像之前那种程式化的客套。

“没事,老毛病了。”我摆摆手。

“你以前的腿…”她欲言又止。

“打球伤的,”我抢在她前面,说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谎言,“瘸了好几年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释然。

她在怀疑,但她又在自我否定。

因为在她记忆里,那个叫江哲的少年,是篮球场上最耀眼的存在,不可能是一个瘸子。

“秦总,”我换了个话题,不想再继续这个试探,“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送我回家吧?”

秦瑶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秦凯那边…出事了。”

“哦?”我挑了挑眉,“他不是在拘留所里待得好好的吗?”

“他想越狱,被当场抓住了。”秦瑶的脸色很难看,“现在,罪名又加了一条。爸…我爸他,气得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

我心里毫无波澜。

秦凯会越狱,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我只是让阿力找人,在他耳边吹了点风,告诉他,他要是再不出去,秦家的家产就没他的份了。

以他那草包的智商,不冲动才怪。

“所以呢?”我问,“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撤诉?”

“不是。”秦瑶摇摇头,她走到我面前,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她弯下腰,整理了一下我因为坐下而皱起来的裤腿。

动作很轻,很自然。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

我愣住了。

这句台词,不在我的剧本里。

“帮你?”我看着她,“我一个瘸子,一个刚失业的穷光蛋,能帮你什么?”

“帮我…管理公司。”

秦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那是一种混杂着决绝、疲惫、和一丝丝恳求的复杂情绪。

“爸倒下了,秦凯又出了这种事。公司现在内忧外患,董事会那帮老家伙都在看我笑话。我…我快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秦瑶。

像一只被淋湿的猫,收起了所有的爪牙,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很动人。

也很有趣。

我知道,这是我最好的机会。

但我不能答应得太快。

“秦总,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帮你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

“不,你可以的。”秦瑶的眼神很肯定,“江哲,我查过你。你大学学的是金融,成绩一直是第一。毕业后,你不知道为什么,销声匿迹了好几年。但我不相信,一个曾经那么优秀的人,会甘心送一辈子外卖。”

她终于还是去查我了。

当然,她能查到的,都是我愿意让她查到的。

一份天衣无缝的,落魄天才的履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淡淡地说。

“那就让它重新开始!”秦瑶的语气变得激动,“江哲,算我求你。你来天启,做我的特别助理。我需要一个人,一个我能完全信任的人,帮我稳住局面。”

完全信任的人?

我差点笑出声。

秦瑶啊秦瑶,你真是天真得可爱。

你把你最大的敌人,当成了你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沉吟了很久,没有立刻回答。

我在观察她。

看她的耐心,看她的底线。

她就那么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地等着我的答复。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我有什么好处?”我终于开口。

秦瑶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我会给你…天启百分之一的股份。”她咬了咬牙,说出了一个让我都有些意外的条件。

天启百分之一的股份,市值至少九位数。

好大的手笔。

看来,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好,”我说,“我答应你。”

秦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释重负。

“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我看着她,慢慢地说。

“你说。”

“我要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秦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要你搬过来,住在这里。直到,我帮你解决掉公司的所有麻烦为止。”

我在赌。

赌她对我的愧疚,和她对公司的责任心,到底哪个更重。

我也在享受。

享受这种将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步步拉下神坛的快感。

当猎物,开始反向狩猎时,游戏,才真正变得好玩起来。

7

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瑶看着我,眼神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一种冰冷的审视。

“江哲,你这是在敲诈。”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靠在沙发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百分之一的股份,换你秦大小姐几个月的‘屈尊降贵’,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吧?”

“你以为我不敢走吗?”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当然敢,”我点点头,“门就在那里。你现在就可以走,然后回去继续面对你那帮虎视眈眈的叔叔伯伯,和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我呢,就继续待在我这个破屋子里,当我的瘸腿废人。我们都回到原来的生活,挺好。”

我在逼她。

用最直接,最无赖的方式。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但她没有走。

这就够了。

“为什么?”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相信你。”我说,“我凭什么相信,等我帮你收拾完烂摊子,你不会一脚把我踢开?让你住在这里,算是你交给我的人质。很公平。”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秦瑶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我答应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充满了怒气。

我知道,她会回来。

果然,当天晚上,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就停在了楼下。

秦瑶带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重新出现在我门口。

她换了一身休闲装,但脸上的表情,比穿着西装时还要冷。

“我睡哪?”她问,语气生硬。

我指了指那张唯一的,吱呀作响的单人床。

她看了一眼那张床,又看了一眼我,没说话,直接把行李箱拖进了那间只有几平米的卧室。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笑了笑,没在意。

攻坚战,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很奇妙。

我们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她有严重的洁癖,第一天就把这个狗窝一样的地方,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每天早出晚归,去公司处理那些焦头烂额的事务。

回到家,话也少得可怜。

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讨论公事。

我虽然腿脚不便,但并没有闲着。

我让她把公司所有积压的财务报表,项目资料,全都带了回来。

我就坐在这张破沙发上,用那台破电脑,帮她分析数据,找出漏洞,制定对策。

我告诉她,哪个股东可以拉拢,哪个高管心怀鬼胎。

我教她,如何在董事会上,用最简单的数据,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

秦瑶很聪明,一点就透。

她开始只是半信半疑地采纳我的建议,但每一次,结果都证明我是对的。

慢慢地,她看我的眼神,变了。

从最开始的戒备和厌恶,变成了惊讶,然后是依赖,最后,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崇拜。

她不再叫我“江哲”,而是叫我的全名。

她会在深夜回来时,给我带一份热乎乎的夜宵。

她会在我分析数据到凌晨时,默默给我披上一件衣服。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慢慢缓和。

当然,矛盾也时有发生。

她受不了我把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我受不了她那瓶贵得要死的香水味。

我们偶尔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但每一次吵完,第二天早上,餐桌上依然会摆着她做好的三明治。

我知道,她的心防,正在一点点地被我瓦解。

而我,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比如,她其实并不会做饭,那些三明治,是她每天早上五点起来,对着教程视频,笨手笨脚做出来的,手指上还贴着创可贴。

比如,她睡觉的时候会说梦话,叫的,是我大学时的外号。

比如,在她那个巨大的行李箱里,有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我们大学篮球队的合影。

我的脸,被她用手指,摩挲得有些模糊了。

原来,这么多年,她也并没有完全忘记。

这让我的心,有了一丝不该有的动摇。

我必须提醒自己,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戏。

一场,我亲手导演的,复仇大戏。

任何感情,都是多余的。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天,我正在阳台上晒太阳,秦瑶去公司了。

楼下,停了一辆我没见过的豪车。

一个穿着考究,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走进了这栋破楼。

我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我认识。

苏振华。

秦瑶的商业死对头,也是,当年从我父亲手里,夺走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来这里干什么?

8

苏振华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

他直接走上了三楼,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没开门。

“江先生,我知道你在里面。”他在门外说,声音很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叫苏振华,我想和你谈谈。”

我依旧没动。

“是关于秦瑶,还有天启集团的事。”他又补了一句。

我拄着拐,慢悠悠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苏振华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他身后那几个保镖,像铁塔一样,堵住了整个楼道。

“苏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我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问。

“方便进去坐坐吗?”

我侧了侧身,让他进来。

他走进这间狭小的屋子,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江先生,真是让我意外。”他说,“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秦瑶那个黄毛丫头稳住局面。没想到,会是你。”

“苏总调查得很清楚嘛。”

“没办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走到沙发边,很自然地坐下,仿佛这里是他家,“江哲,二十六岁,毕业于A大金融系。毕业后履历一片空白,直到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一个跑腿公司。一个月前,因为一场‘意外’,和秦瑶重新产生了交集。”

他顿了顿,看着我,“这份履历,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是伪造的。”

我没说话。

“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谁,也不在乎你和秦瑶是什么关系。”苏振华继续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说来听听。”

“离开秦瑶,来帮我。”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比秦瑶能给你的,多十倍。金钱,地位,女人,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听起来很诱人。”我笑了笑。

“条件只有一个,”他说,“我要天启。我要你,帮我一起,搞垮它。”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冷。

“苏总,”我看着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背叛秦瑶?”

“因为你们是同一种人。”苏振华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老狐狸的狡猾,“你们都渴望权力,都擅长伪装。她把你当成棋子,你何尝不也是在利用她?我们这种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他说对了一半。

我确实是在利用秦瑶。

但他不知道,我的目标,不仅仅是天启。

还有他,苏振华。

以及,当年所有参与那场阴谋的人。

“如果我拒绝呢?”我问。

“那就太可惜了。”苏振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江哲,我是个爱才的人,但我也从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潜在的威胁。我能查到你,就能毁了你。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他说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对了,忘了告诉你。秦凯在里面,过得可不太好。我找人,‘照顾’了他一下。听说,精神出了点问题,现在已经转到精神病院了。”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希望,你不要和他落得同一个下场。”

他走了。

那几个保镖也跟着撤离。

楼道里恢复了安静。

我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地消失了。

苏振华。

这条老狗,比我想象的,要更敏锐。

他就像一个棋盘外的不速之客,打乱了我原有的节奏。

我原以为,我可以慢慢地,优雅地,将死秦家。

但现在看来,我必须加快速度了。

而且,我需要一颗新的棋子。

一颗,能够搅乱苏振华阵脚的棋子。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阿力的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我说。

“谁?”

“苏振华的女儿,苏芮。我要她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包括她的行程,她的喜好,她的一切。”

“江先生,您是想…?”

“苏振华不是想跟我玩吗?”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绝尘而去的豪车,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那我就陪他好好玩玩。”

他动我的人,那我就动他的心头肉。

游戏,越来越刺激了。

9

苏芮的资料,第二天就送到了我的手上。

很厚的一叠。

这个女人,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

她毕业于世界顶尖的艺术学院,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在国外开了好几次画展。

性格独立,甚至可以说有点叛逆,跟她那个老奸巨猾的爹,关系并不好。

资料里有一张她的照片。

长发,红裙,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眼神清冷又骄傲。

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画廊,就在天启集团附近。

而且,她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去街角那家叫“浮生”的咖啡馆,雷打不动。

机会,来了。

我开始为“偶遇”做准备。

我让阿力给我弄来了一套合身的西装,虽然不是什么大牌,但至少看起来人模狗样。

然后,我扔掉了拐杖。

我的腿,其实早就好了。

下午两点五十五,我走进了“浮生”咖啡馆。

咖啡馆里人不多,很安静。

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苏芮。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正在安静地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一幅画。

我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这里有人吗?”我问。

“没有。”她淡淡地说,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我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和她桌上一模一样的拿铁。

我没有急着搭讪。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偶尔喝一口咖啡,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窗外。

我在营造一种氛围。

一种“我们是同类”的氛围。

果然,过了大概十分钟,她先开口了。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转过头,看着她。

“因为你点的咖啡,是这里的隐藏菜单。只有老顾客才知道。”

“也许,我只是运气好,随便点的呢?”

她笑了,很好看。

“一个人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她说,“你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会‘随便’的人。”

“彼此彼此。”我说。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从咖啡,聊到书,又聊到艺术。

我发现,跟她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

她很有思想,也很有趣。

跟秦瑶那种紧绷的、时刻在战斗的状态,完全不同。

当然,我没有忘记我的目的。

在聊到她最喜欢的一个画家时,我“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说起来,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他。她叫秦瑶,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苏芮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

“天启的秦总?”她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啊。”我点点头,装作有些惊讶的样子,“你们认识?”

“不认识,”她说,“只是听说过。”

我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鱼饵,已经放下去了。

就看鱼儿,什么时候咬钩了。

临走的时候,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很高兴认识你,江哲。”她说。

“我也是,苏芮。”

我走出咖啡馆,回头看了一眼。

她还坐在那里,看着我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知道,她会去查我。

而她能查到的,只会是“秦瑶身边的神秘男人”。

这正是我想让她看到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主动联系她。

我在等。

等她来找我。

果然,三天后,苏振华给我的最后期限到的那天,我收到了苏芮的短信。

“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我回了一个字:“好。”

吃饭的地点,是她定的。

一家很高档的私房菜馆。

她今天穿得很正式,化了淡妆。

“我查过你了。”饭吃到一半,她突然说。

“我知道。”

“你和秦瑶,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开门见山。

“你觉得呢?”我反问。

“外面都说,你是她藏起来的秘密情人。”

“那你信吗?”

她摇摇头,“我不信。秦瑶那种女人,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

“哦?我是哪种类型?”

“太危险,”她说,“像一团迷雾,看不透。”

我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苏芮沉默了。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因为,”她顿了顿,说,“我对你很感兴趣。”

这个答案,在我意料之中,也在我意料之外。

“江哲,”她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管你和秦瑶有什么计划,我也不在乎天启的死活。我只想告诉你,离我父亲远一点。”

“如果我不呢?”

“那我会让你后悔。”她的声音很轻,但充满了威胁。

“是吗?”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看着她,“苏小姐,你知道吗?威胁,有时候是最好的催化剂。”

我凑近她,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我还知道,你父亲,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苏芮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我赢了。

这张底牌,是我让阿力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到的。

是苏振华藏得最深的秘密。

也是,他唯一的软肋。

苏芮,这枚棋子,现在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里了。

10

苏芮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靠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比如,我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当年是怎么被苏振华和秦瑶的父亲,联手逼上绝路的。”

“别说了!”她低吼道,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苏芮,”我看着她,“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她抬起头,红着眼睛看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说,“一件,能让苏振华和秦家,都万劫不复的事。”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

我知道,她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父亲”。

另一边,是她亲生父亲的血海深仇。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问。

“你没得选。”我说,“你也可以现在就回去告诉苏振华,告诉他我知道了他的秘密。然后看看,以他的心狠手辣,他会怎么对付一个知道了太多秘密的‘养女’。”

我的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芮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好,”她说,“我帮你。你要我做什么?”

我的计划,很简单。

苏振华和秦家,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他们当年联手,侵吞了我父亲的公司和一项核心技术。

那项技术,是新能源领域的革命性突破,价值连城。

而那份技术的原始数据和专利转让合同,一直被他们藏得很好。

那是他们的“原罪”,也是能让他们身败名裂的铁证。

我要苏芮做的,就是利用苏振华对她的信任和毫无防备,找到那份东西。

“东西,可能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苏芮想了想,说,“那个保险柜,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能打开。”

“那就想办法,弄到他的指纹。”

“这很难。”

“那就让它变得简单。”我看着她,“三天后,是苏振华的生日宴。那一天,他会见很多重要的人,安保也最松懈。那是你最好的机会。”

苏芮看着我,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决绝。

“我知道了。”

三天后,苏振华的生日宴,在市里最豪华的酒店举行。

冠盖云集,名流荟萃。

秦瑶作为天启的代表,也收到了邀请函。

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摇摇头。

“我这种身份,不适合那种场合。”

“可…”

“你去吧,”我打断她,“记住,今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讶。保护好自己,等我消息。”

秦瑶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但她最终还是点点头,一个人去了。

我没有去现场。

我就坐在那个破旧的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看着阿力传回来的,宴会现场的实时监控。

我看到秦瑶穿着一身银色的晚礼服,在人群中穿梭,游刃有余。

她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我提点的职场新人了。

她成长得很快。

我也看到了苏振华,红光满面地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还看到了苏芮,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像一只优雅的黑天鹅,安静地站在她父亲身边。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晚上九点,宴会进行到高潮。

苏芮扶着“喝醉”的苏振华,提前离场,回了家。

我知道,她要动手了。

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枚棋子,是我整个计划里,最不稳定的一环。

成败,在此一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盯着电脑屏幕,连眼睛都不敢眨。

半个小时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芮发来的短信。

只有一个附件。

我点开。

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份泛黄的,写满了复杂数据的文件,和一份签着“苏振华”、“秦正国”(秦瑶父亲)名字的转让合同。

文件的最下方,是我父亲的名字——江博。

我成功了。

我看着那份文件,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爸,我做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按下了键盘上的一个键。

一瞬间,宴会现场所有的大屏幕,包括网络上各大直播平台,都同步出现了一份文件。

就是我刚刚收到的那份。

整个宴会,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份揭露了惊天秘密的文件。

苏振华和秦家的发家史,原来,是如此的不堪和血腥。

我看到,现场的秦瑶,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

她猛地回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我知道,她在找我。

我没有再看下去。

我关掉电脑,站起身,走到窗边。

天,快亮了。

该收网了。

我拨通了李队长的电话。

“李队,可以行动了。”

11

天启集团的股价,一夜之间,跌停。

苏振华的公司,也好不到哪里去。

商业欺诈,恶意侵占,甚至还牵扯出了当年的命案。

证据确凿,舆论哗然。

苏振华和秦正国,这两个在商界呼风唤雨了几十年的大佬,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和无尽的牢狱。

秦凯,那个草包,在精神病院里听到这个消息,彻底疯了。

苏芮,在把文件发给我之后,就订了最早的航班,离开了这个国家。

她说,她要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尘埃落定。

所有的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结局。

除了秦瑶。

她来找我的时候,是一个雨天。

她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就站在我门口,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死寂的平静。

“是你做的,对不对?”她问。

我点点头,“是。”

“为什么?”

“因为他们,该死。”我看着她的眼睛,“他们毁了我的一切,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那你呢?”她问,“你把我当什么?一颗被你利用完,就可以随时丢掉的棋子吗?”

“是。”我承认得坦然。

秦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江哲,你真狠。”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把我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步地,走进了雨里。

我没有去追。

我知道,我和她之间,已经完了。

我们之间,隔着上一代的血海深仇,隔着我精心设计的骗局。

再也回不去了。

我关上门,回到房间。

屋子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书桌上,还摆着她给我买的绿植。

我走到沙发上坐下,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场复仇大戏,我赢了。

赢得很彻底。

但我,好像并不快乐。

阿力打来电话。

“江先生,天启和苏氏的烂摊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已经以最低价,收购了他们大部分的股份。现在,这两家公司,都是您的了。”

“嗯。”我应了一声。

“您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大局?”

“再说吧。”

我挂了电话。

我看着这个我住了几个月的,破旧的房间。

这里,曾经上演过我最得意的一出戏。

我是导演,也是演员,还是,唯一的观众。

现在,戏演完了。

观众,也该离场了。

我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没什么可带的。

除了那本,被秦瑶摩挲得有些模糊的《百年孤独》。

我把它放进了背包。

离开这栋楼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只黑猫。

它蹲在巷子口,翠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这一次,我没给它火腿肠。

我们只是,对视了一眼。

然后,我转身,走进了阳光里。

12

一年后。

欧洲,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阳光很好,街道上开满了鲜花。

我在街角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白天看看书,晒晒太阳,晚上就关了门,研究菜谱。

日子过得平静又乏味。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关心国内那些商业上的事情了。

阿力会定期给我发邮件,汇报公司的情况。

我基本不看。

那些数字,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有时候,我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秦瑶。

想起她穿着西装,一脸冰冷的样子。

想起她笨手笨脚,为我做三明治的样子。

想起她最后,站在雨里,看着我,那双绝望的眼睛。

然后,心就会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直到那天。

一个亚洲面孔的女人,走进了我的书店。

她戴着一顶宽檐帽,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她在书架前站了很久,最后,拿起了一本《百年孤独》。

她走到柜台前。

“老板,结账。”

那个声音,即使隔了一年,我依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抬起头。

她也摘下了墨镜。

是秦瑶。

她瘦了,也黑了点,但眼神,却比以前,要柔和得多。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个柜台,对视着。

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窗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钟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来旅游,”她说,“路过。”

这个借口,很拙劣。

我不信。

她也不指望我相信。

“你呢?”她反问,“大名鼎鼎的江总,怎么会在这里,开一家快要倒闭的书店?”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没有恨意。

“累了,”我说,“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付了钱,拿起书,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晚上…有空吗?”我鼓起勇气,问,“我新学了一道菜,想请你…尝尝。”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

然后,她笑了。

像冰雪初融。

“好啊。”

那个晚上,我们就在书店的后院里,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

我做的,番茄炒蛋。

很咸。

她却吃得很香。

我们聊了很多。

聊大学时的趣事,聊这一年,各自的经历。

她没有再提那些仇恨和欺骗。

我也没有。

仿佛那些事,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吃完饭,她要走了。

我送她到门口。

“你还会…再来吗?”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我,然后,踮起脚,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很轻,很软。

像一片羽毛,落在我心上。

“江哲,”她说,“当年的事,没有赢家。”

说完,她转身,消失在小镇的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愣了很久。

是啊。

没有赢家。

我报了仇,拿回了公司,却也永远地失去了她。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可笑的输家。

第二天,我把书店关了。

我订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

我不知道,现在去找她,还来不来得及。

我只知道,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去做,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的云海,拿出手机,给阿力发了一条信息。

“帮我,把公司所有的股份,都转到秦瑶名下。”

“江先生,您确定?”阿力很快回了信息。

“确定。”

“那您呢?”

我看着舷窗外,那轮刺眼的太阳,笑了笑,打下最后一行字。

“我?我只是个,想回家吃饭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