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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之禁阙囚凰 天霜frost 6975 字 2025-02-11 20:5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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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大胤永昭年间,长公主萧明璃监国,新帝登基。

权力更迭之际暗流涌动。

朝堂势力如蛛网般交织。

永昭元年的初雪落得格外早。

萧明璃站在丹墀之下,看着玄色冕服的身影步步踏上玉阶。

十八岁的少年天子转身落座时,若有深意的眼神却贪婪的扫过她的背影。

————

第一章 新帝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的山呼声中,我拢在袖中的手指突然刺痛。金丝牡丹护甲不知何时扎进皮肉,在鲛绡帕子上洇开一点殷红。

礼部尚书正在宣读先帝遗诏,我听着自己名字被唱出时带着奇异的颤音。

"六皇子萧景翊登基为帝,着长公主萧明璃,监国摄政......"

崇德殿前的九十九级玉阶结了层薄冰,朱红宫墙外传来礼炮轰鸣,震得檐角铜铃簌簌作响。

礼部尚书捧着托盘站定:"请长公主为陛下加冕。"

我接过沉甸甸的十二旒冠冕,稳步向前,金丝垂珠扫过萧景翊白皙的脸。

"皇姐当心。"绣着龙纹的玄色衣袖突然横在眼前,少年天子的手指在宽大袖袍下微微扶住我。

我抬眼望去,正撞进他映着雪光的眸子里——那里翻滚着比祭天焰火更灼人的暗潮。

礼部尚书躬身退下后,我将冠冕戴在那束好的青丝玉冠上。

转身看向白玉阶下的百官黑压压跪成一片。

手腕却突然一紧,干燥的指尖抓住我的手腕,滚烫的吐息拂过耳畔:"皇姐今日熏的沉水香,比龙涎更惑人。"

"陛下慎言。"我心漏跳半拍,不着痕迹往旁边避过,绣金凤履在冰面上打滑。

腰间玉佩叮当乱响的刹那,他揽住我的后腰,指尖隔着重重锦衣烙下灼痕。

远处传来鸿胪寺卿拖长的唱礼声,将这场僭越掩在漫天飞雪中。

突然,骚乱传来。

一支箭羽直直的向着台阶上射来,格挡的禁军瞬间被洞穿!

"护驾!"禁军首领厉声大喝。

“咻——”箭羽却力道不减,仍然直直的朝着前方射去。

禁军铁甲相撞声里,我看见萧景翊抬手止住扑上前的侍卫。

少年天子的手背青筋暴起,却稳稳握住那支滴血的断箭!

他低头嗅了嗅箭矢,却忽然轻笑出声:"阿姐,你闻到了吗?"

我被这声亲昵的称呼刺得后退半步。

半月前先帝驾崩时,他跪在龙床前也是这样唤我,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模样。

那时他还是冷宫里的庶皇子,而我刚用金簪捅穿了想要欺辱他的老太监的喉咙。

"是鸩羽。"他随手将凶器掷在地上,玄色龙袍翻涌如夜雾。

"看来北夷的细作已经蠢蠢欲动了,新帝登基,不知道他们准备何时向我大胤开战。"

没等我开口,萧景翊已经踱步至跟前。

骚乱渐渐平息下来,他抬手时,我闻到他袖间龙涎香混着血腥的味道。

"皇姐的手怎么这般凉。"少年掌心滚烫,指腹摩挲着我腕间跳动的血脉。

"方才宣读遗诏时,皇姐在怕什么?"他俯身贴近我耳畔,旒珠扫过颈侧。

"怕朕不肯做你的傀儡?还是……"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低语。禁军统领呈上染血的密信,我瞥见信封角落的孔雀翎印记——那是镇北王府的标记。

萧景翊却看也不看,随手将密信化为齑粉。

"陛下!"我下意识去夺,却被他攥住手腕反扣在胸前。

他眸色深得骇人:"皇姐想要这江山,朕便给你。可皇姐若是想逃......"

他指尖划过我发间凤钗,金丝缠枝突然断裂。

"朕就把你的翅膀,一根根折断。"

第二章 金殿囚凰

新帝登基三日,北夷来势汹汹,镇北将军裴峥苦守北境,却在短短七日间,被连下三城。

承天殿的琉璃瓦积着新雪,凤袍下摆拖过玉阶,在朱红宫墙上投下摇晃的孤影。

我望着龙椅上把玩虎符的少年,鎏金护甲掐进掌心。

“陛下要的玉玺在此。”青铜匣重重落在龙案。

“望陛下驰援北境。”

萧景翊玄色龙袍掠过手背,带着沉水香的气息:“阿姐用传国玉玺换情郎,倒是大方。”

只是他却突然红了眼尾,伸手掀翻了匣盒,玉玺瞬间滚落到了殿中角落。

“可朕改主意了。”

“你!”

“你……就不怕北境的二十万臣民将士寒心吗!” 我胸口起伏间,唰的看向眼前有些陌生的少年。

“报!北境急奏!"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声音。

禁军统领的铠甲上结着冰碴,呈上的战报盖着孔雀蓝火漆。

萧景翊依然看也不看,随手掷进炭盆。火焰窜起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

突兀间想伸手去捞,却被萧景翊一把拽住了手腕。

“陛下!北夷挥师北下,镇北军已连失三城..……”

禁军统领瞳孔微缩,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出去!”

他充满寒意的目光掠过,直到禁军统的背影远去,才勾起唇角看向那被烧毁的战报。

“萧景翊,那可是你的城池和子民!”我有些尖利的嗓音颤抖着开口喝道。

“皇姐又怎知,裴峥不是故意丢掉三城?”

“胡说!”

焦黑的纸页上,裴峥的字迹开始化为灰烬,只是那笔迹,与我有五分相似。

殊不知,火盆里渐渐焦黑的字迹,落在萧景翊眼底却分外刺眼。

萧景翊缓缓走近,指尖缠上我腰间绦带,睫羽微垂,寒意掩盖在温软的嗓音下。

缓缓开口道:“阿姐若肯陪朕用晚膳,也不是不能考虑。"

八角宫灯在穿堂风中摇晃,看着满桌佳肴,都是我年少时爱吃的菜色。

刚刚拿起银筷,那莲花银筷却突然被修长的手指夺走,萧景翊夹起水晶虾饺递到我嫣红唇边:“冷宫那些年,阿姐总送吃食给我。”

“陛下既已君临天下,何必执着于往事。”

微微垂下眼眸,瓷勺在碗沿磕出脆响,萧景翊却猛地将我拥到近前。

“阿姐猜,若无援军,裴峥能守几日?”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

我微闭上眼睛,反手抽出发髻间的金簪,却被他握住手腕:“这支并蒂莲簪,还是及笄时朕送阿姐的。”

下一秒萧景翊却将簪尖转向自己心口,勾起凉薄的笑容。

“要刺就刺这里,和当年那箭伤凑成一对。”

雪粒子扑进半开的窗,我猛地想起三年前的围猎场。

遇袭时,我只顾着推开裴峥,那箭却直直射向我的胸口,却在最后关头,被萧景翊生生用手抓住了箭羽末端,只是那极大的冲击力,还是带着寒光闪闪的箭头,没入了他胸口的血肉。

温热的血流淌在掌心里的灼热感,似乎还残留至今。

“我答应。”金簪当啷落地,忍不住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派兵驰援北境,我留下。”

————

承天殿的烛火在纱帐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萧景翊将我抵在龙椅一侧,指尖摩挲着我腕间被铁链磨出的红痕。

自那日他答应派出援兵后,已将我软禁半月。

"皇姐今日的胭脂颜色真好。"他摘下我的金步摇,任青丝散落在他玄色龙袍,"像我们初见那年,你提着灯笼来冷宫找我时的模样。"

我偏头避开他的气息,瞥见案头堆着数十封弹劾长公主的奏折。

最上面那封是太傅的亲笔,墨迹未干的"妖女祸国"四字格外刺目。

"陛下若真念旧情,就该放我回封地。"

话音刚落,他突然发狠扯断我腰间玉带,羊脂玉佩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而十五岁生辰时我赠他的那块,此刻正挂在他颈间晃荡。

"封地?"他低笑出声,拽着我来到窗前,"皇姐不如看看,你的封地现在何处。"

宫墙西侧火光冲天。

我赐给心腹侍卫的翡翠扳指,却出现在他暗卫统领的手上,西北角的马厩传来熟悉的嘶鸣——那是我养了五年的汗血宝马。

"从今往后,皇姐的封地就在这里。"他咬住我耳垂,在宣纸上画下寝殿的轮廓,"长宽不过百步,够不够拴住你的野心?"

"陛下!八百里加急!"

宦官尖利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

北境狼烟图展开的瞬间,我趁机拔出桌案上的短刃。

他却故意迎上刀刃,任刀锋在颈侧划出血线。

"这一刀若再深半寸……"他握着我的手按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史书就会写,长公主弑君夺位。"

我被迫压在大殿龙案上。

"阿姐助朕登基,不就是为了永远困在朕身边?"他扯碎绯红的宫装,咬着银牙在雪肩烙下牙印。

更漏声里,他扔来沾着血迹的书信。

镇北军与援军合二为一,一鼓作气,暂时将北夷挡在了雁门关外。

可后面却跟着一封不起眼的信纸,展开时我瞳孔骤缩——那是镇北王府管家的密信,字字句句指向裴峥勾结北夷,意欲谋反。

“你卑鄙!我竟不知,镇北王府的管家,堂堂家生奴才,竟是你的细作!”

“皇姐怎知,他裴峥不是真的勾结北夷谋反。”

“血口喷人!”

“呵~ 朕就知道你不信,早在三年前,一心只护着我的阿姐,不知何时,满心满眼全成了他人!”

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和落寞,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过片刻,他掩住眼中的情绪,有些冷漠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镇北军打了胜仗。”

“阿姐说,朕赏他什么好?”

“不如把你穿过的肚兜赐去?”

我扬手欲打,却被他抬手抓住:“你越挣扎,他在前线就越危险。”

萧景翊挑了挑眉,倏然间撕开了绯红纱衣:“比如现在,他该心绞痛了。”

我颤抖着放下手,看他笑着将染血的刀塞回我掌心。

“朕要皇姐活着看,看我是如何把你最珍视的东西,一样样变成囚笼的砖瓦。"

“明日午时,要么在这承天殿接凤印为后,要么……大胤的子民就会知道,野心勃勃的镇北将军,通敌卖国。”

“选吧。”他抚摸着案头白玉雕成的人偶,那人偶却穿着我及笄时的裙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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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起鹅毛大雪,像极了他被先帝责罚的那日。

那日十四岁的少年跪在雪地里,我把暖炉塞进他怀中时,那睫毛上的冰晶,化成了落下的水珠。

“臣……”我攥紧手心,指甲刺破掌心。

“愿接凤印。”

暖意袭来,他展开宽大的袖袍抱住我,只是不过片刻,那欣喜若狂的拥抱却突然僵住。

我藏在舌底的毒囊开始融化,血腥气弥漫口腔的瞬间,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喊声:"传太医!让太医院全都给朕滚过来!"

在意识消散前,我望着他扭曲的面容,终于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第三章 锁金阙

我醒来时,脚上缠着三指宽的金链。床帐换成了大婚用的龙凤呈祥纹,枕边放着打开的空药盒——正是我藏毒囊的螺钿匣。

"皇姐醒了?"萧景翊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玉器相击的脆响。

十二扇紫檀屏风被宫人推开,满地狼藉刺痛双目。

心爱的焦尾琴断了弦,最刺眼的是那件染血的银甲,而去年秋狝时,裴峥亲手为我猎的白狐裘,此刻正踩在他脚下。

“太医说这毒叫'长相思'。”

他踢开挡路的琴身,金线龙纹靴踏过满地的混乱。

“发作时心如刀绞,倒是正合朕这些日子的滋味。”

我挣动金链,发现锁链尽头连在床柱雕的凤凰眼睛上。

这是先帝为宠妃打造的囚凤床,当年那妃子被赐死时,金链上还沾着洗不净的血迹。

"陛下这是要效仿昏君?"

"昏君?"他忽然扯开龙袍领口,胸口狰狞的疤痕泛着红光,"皇姐可还记得这道箭伤?"

“你为救裴峥挨的那箭,倒让朕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偏过头,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几字:"你要如何?"

他忽然抱起我走向承天殿后的温泉池,嫣红衣袍浸水后变成沉重的枷锁。

他贴着我的耳廓呢喃:“朕在等皇姐哭。”

水面突然浮起数十个陶罐,每个都封着我最怕的毒蛛。少年时他替我试毒,曾以自身鲜血饲毒蛛,如今却把那些黑寡妇养得拇指大小。

"当年皇姐说,最痛恨被威胁。"他捏开我的嘴,又割破自己的手指,将混着血的药汁渡进来,“可朕发现,如今你宁可吞毒也不愿留在朕身边。”

池水逐渐变成淡金色,我认出这是皇室秘药"锁心汤"。

先帝曾用它驯服掠来的妃嫔,饮者会渐渐忘却最执念之事。

挣扎间,我咬破他的舌尖。血腥味弥漫时,外殿突然传来高呼:"凤驾到——"

我趁机挣开他的束缚,却在看清来人时松了口气——那着凤冠霞帔的女子,赫然长着我的脸。

“惊喜吗?”他缓缓转过头,抹去唇边血渍,“这是朕为皇姐准备的替身,明日她就会带着仪仗,去北境犒赏你的镇北将军。”

我只觉身上的衣袍格外厚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只是我抬眸望着那个"我"眼尾的红痣时,却突然笑出声。

便是如此细节,这小疯子也复刻的不差分毫。

可殊不知,他以为找到的这天衣无缝的替身,不过是我提前为他准备的死士。

“笑什么?”他掐住我的腰力道加重。

“等你的将军抱着替身欢好时,朕会割下他的头颅……”

“是吗?”

话音刚落,替身却突然拔簪向他刺来。

萧景翊反手挡下的瞬间,我抽出他发间玉簪扎进池壁机关。锁链应声断裂时,温泉突然开始激荡。

"皇姐!"他厉声的呼喊混着颤抖的尾音。

我踩着浮沉的陶罐跃出水面,最后回头时,只看见漫天蒸汽中,他徒劳抓向我残影的手。

宫门外,汗血宝马忍不住扬起马蹄,我赤脚奔向那近在咫尺的马鞍旁,在雪地上留下带血的足迹。

而那宫内寝殿里,萧景翊一掌将替身打的吐血昏厥,那俊朗阴沉的面容却浮起一丝嗜血的笑容:"阿姐,我们又要开始捉迷藏了。"

第四章 悬崖堕渊

悬崖边的风卷着血腥味,我步步后退,狂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雪白狐裘被吹得猎猎作响。

当日,刚逃出京城不过百里,就被萧景翊的人马追上,一直逃至此地。

只是,如今北境在望,却也走到了绝境,手中染血的剑映出了一张女子的苍白面容,眼尾的泪痣艳红似血。

“阿姐,你逃不掉了。”

对面的男人一身锦衣,玄色的大氅在月下翻涌如墨,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暗卫。

我稍稍后退半步,碎石滚落深涧中。

“皇姐敢跳吗,不怕裴峥死无葬身之地……”

山风卷走未尽之言,箭雨破空而至。

悬崖边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裴峥银甲染血,手中长枪一枪挑飞暗卫。我看清他战袍下露出的里衣——绣着与我寝衣相同的缠枝纹。

“阿璃!”他坐在马上,隔着人群远远的朝我吼道。

密密麻麻的暗卫围住了裴峥,萧景翊却站在一旁轻拍手掌。

“好一出英雄救美,可惜你的美人,早就是朕的人了。”

金戈铁马铮铮之音中,愣神之际,我已落入了萧景翊的怀里,而无数暗卫,已经淹没了裴峥的方向。

我被他按在冰冷的怀里,萧景翊咬开酒囊封口,将酒强行灌入我的嘴里。

“那年春猎,我看你们共乘一骑,共饮一袋酒,现在,阿姐也尝尝我为你酿了三年的合卺酒。”琥珀酒液混着血水淌进衣领,我被呛得泪眼涟涟。

“萧景翊,你放开她!”

裴峥目眦欲裂,终是冲破重重阻碍,冲向了悬崖边,长枪脱手而出,穿透萧景翊钉在枯树上,却只是刺中了他的残影……

眼前一花,我已被萧景翊带着落在了悬崖边的孤松上。

他舔去我眼角的泪,又将酒囊放回腰间。

裴铮抽出腰间佩剑,剑锋似要割破风雪:“放开她!”

“裴峥,这么些年,你不过是喜欢阿姐的权力,何必装得如此深情。”萧景翊看向怀中的人,头也未抬道。

“我对阿璃之心,苍天日月可鉴!”

“那你怎么不敢告诉她,真正的镇北侯世子早就死了,而你,不过是冒名顶替的前朝余孽。”

“阿姐以为他爱你?”萧景翊从怀里抽出泛黄信笺,“看看你的好将军如何跟北夷可汗讨价还价——用燕云六州,再加上大胤长公主,换北夷助他复国。

裴铮看向那信纸突然僵住,手中长剑紧了又紧:“你胡说!那是计谋,我是答应给他们燕云六州,但阿璃是我此生挚爱,我如何会将她拱手送人!”

“阿璃……你别信他。”裴峥又看向那面色苍白的女子,颤抖着开口。

不知何时,悬崖上的暗卫早已被两千裴家军屠虐殆尽。

裴峥看向那孤松上相拥的两人。

“萧景翊,放开阿璃,我留你一命。”

“呵~你当真觉得你赢定了?”

“我既知你身份,却敢让十万援军去北境助你,你便以为我再无依仗。”

“可知你镇北军中又有多少朕的人,又知一万禁军早就紧随其后,只等你上山。”

裴铮瞳孔微缩,银甲撞碎冰凌扑来,想将那死一般寂静的女人,夺回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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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间,杀声四起,裴家军身后出现无数的黑羽甲士。

暮色四合时,夜风卷着血腥味充斥在山岭间,裴峥终是被人护着从另一侧峭壁突围。

下了山,我被萧景翊拥在怀里坐上了马车,微风吹起车帘时,我摸出袖中暗藏的断刃,刃面正映出天际血月。

“阿姐,这世上,只有我爱你……”

萧景翊低头瞬间,却见怀里女人狠狠将断刃扎入心口。

他目眦欲裂地劈手夺过时,我贴着他染血的唇角轻笑:“他是假的,你却是疯的,呵……”

意识消散前,我仿佛看到十二岁的自己提着宫灯,照亮了冷宫墙角蜷缩的小身影。

原来那年雪夜初见,他眼底映着的不是恐惧,而是饿狼见到猎物的光。

第五章 相烬欢

暮雪纷纷扬扬落在青石巷,女子裹紧身上的狐裘斗篷,快步往巷子尽头走去,突觉身后掠过一抹熟悉的气息。

回过头,空荡的巷内却只余一抹风雪飘过。

她垂下眸子,恍若未觉的打开院门,又进了里屋,将寒气悉数掩在门外。

三年前那场震惊天下的逼宫之战,随着镇北将军败走北夷,早已落下了帷幕。

而现在,不过化作茶楼说书人口中的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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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屋内燃着炭火,与外面的风雪形成鲜明对比,有些单薄的身子却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自三年前伤了心脉后,便显得格外怕冷。

那熟悉的缥缈气息掠过时,回忆如毒蛇般瞬间钻入脑海。

少年猩红的眼和青色的胡茬,如一幅画卷般烙印在心底。

“放我走。”

那日她沙哑的声线响起时,少年眼里亮起的光,终究是熄灭了。

直到萧景翊走出殿门的最后一刻,她才听见比她还要沙哑几分的嗓音传来,“好。”

那个“好”字,虚无缥缈的几乎像是幻觉。

可她终究是走出了困住她一生的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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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人流如织。自那日过后,熟悉的气息没有再现,我步入繁华的街道,跟着游人漫无目的移动着,这三年来,深居简出,难得像今日这样身处人间烟火中。

一个时辰后,提着兔子花灯,转过街角正准备回去时,却被一个身着布衣的少年拦住了去路。

少年唇红齿白,羞涩的看过来,颇为紧张的开口道:“萧姑娘,好巧,你也出来逛庙会。”

“嗯。” 略显温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我常去那家药材铺的掌柜之子。

“萧姑娘,你的寒症可好些了,我这些日子翻阅古籍,看到书上说,若是以天山雪莲入药,或可以治愈你的寒症,只是这天山雪莲极为难得,听城里的采药人说,似乎远远看到西侧的寒雾山绝壁,有过那么一株,不过那种险地,却没人上得去。”少年话语间,不免带着惋惜之色。

“多谢告知。”隐约间似又闻到熟悉的气息,正欲快步离去时,少年却又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我家倒是有一株晒干的天山雪莲,虽不如新鲜采摘的,却也有一定的效果,我本欲从家中拿出,却被家父发现……”

少年红了红了脸才又说道:“家父知晓后,说若是你愿意嫁与我,他便拿出来为你医治。”

见眼前女子一双翦水秋瞳看向他并不说话,忙又有些慌乱的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拿此事与你做交易,只是……我心悦你已久,若是你不嫌弃……”

“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多谢费心,只是这寒症也要不了我的命,早已经习惯了。”

我越过他径直远去,并没有再看向矗立在原地,脸色略有些苍白失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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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房间内燃着炭火,从那窗户缝里偶尔漏进来的风,却依稀带来熟悉的沉水香气息。

推开西窗,梅枝上悬着的冰凌簌簌落下,在雪地砸出浅浅的坑。月光忽然暗了一瞬,待要细看,只见那云影掠过墙头残雪,恍惚似玄色披风的一角。

上元节已过去好几日。

那少年又来找过她一次,却被她避而不见。

今日照例上街抓些药材,不过脚步一转,却转身去了西街的另外一家。

雪后初晴,难得的好天气,提着药包刚入院内,却发觉有些异样。

推开门,桌上赫然放着一株通体圣洁,晶莹如玉的莲花。

只是细嗅,便能发现空气中那极淡的血腥气。

忍不住淡淡垂眸,手指也无意识蜷缩着捏紧,顿了片刻,终是开口道:“我知晓你在这里,出来吧。”

半盏茶功夫过去,屋内却无任何动静,只是那血腥气却愈发的浓重。

“若是还不出来,以后便不必出现了。”

身后有风扬起,玄色的衣袍落在身后,曾经的少年如今成熟了许多,眉峰微扬,脸庞越显凌厉俊美。

那曾经偏执到阴郁的神色,如今在她面前,却添了几分惴惴不安。

“阿姐……”

我看着双手背在身后,发丝稍乱,略显狼狈的男人。

下一刻转身进了内室。

不过片刻,提来一个药箱,又在门口打来一盆水。

“手伸出来。”

萧景翊嘴唇微动,还是顺从的坐在桌旁,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略带薄茧的掌心,两道被山石割破的口子鲜血淋漓,沾有不少泥土,狂荡的血色蜿蜒而下。

待沾湿的布条将那口子清理干净,撒上金疮药,白色的纱布将狰狞的伤口覆盖,也不见眼前的人发出任何声响。

“阿姐,三年未见……”

“为何找来?”

“阿姐……”

“你走吧。”

微偏过的头,眼里的神色似是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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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莲花渐渐萎靡,却始终无人去触碰。

灯芯发出噼啪的声响,烛光下,尖尖的花瓣在屏风上投下黯淡的虚影。

破晓的日光透过窗柩时,我眨了眨酸涩的眼。

只觉浑身的寒意尤胜往昔,意识黑暗前,突见门框猛的被推开,逆着光的身影带着踉跄的急切,我落入了一个同样冰冷的怀抱。

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屋内枯躺了几日,原来他一直守在屋外吗?

呵~不仅是个小疯子,还是个傻子……

曾经从冷宫出来的庶皇子,再加一个生母早亡不受宠的嫡公主。

在宫墙里艰难求生的那些年,说不清谁庇护谁更多。

那年他烧到神志不清,嘴里仍呢喃着皇姐,恰逢先帝宠妃受寒,我在紫辰宫外的大雪里跪了整整一夜,才为他求来太医。

深宫高墙,血色禁阙里,到底谁先疯,只怕早已无人知晓……

黑暗中,莲花香气的液体随着温软渡来,神智也开始渐渐清明。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压抑的,终于化作咸湿夺眶而出,绣着金线的暗纹衣襟在用力过度的手中皱成一团。

“阿翊……”

近在咫尺的呼吸突然僵住,接着是几乎将我按入骨血的力道,加快的心跳声传来的同时,我也听到了颤抖的尾音。

“阿姐,对不起……”

未完的话语终究是淹没在唇齿间。

这句迟了很多年的对不起,可又对不起什么?

我们之间,只怕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

—— 全书完 ——